p; 假帮主惊得几乎从太师椅上跳起来,他自伪装成史火龙已有八载,自有陈友谅为他周全,除此一人外,再无人能近得他身,若真让张无惮抓到了手腕,一验便知他体内毫无内力。
陈友谅也顾不得磕头了,起身道:“张教主且慢,早前时帮主已叫了李神医诊治,神医为他开了药方,言称帮主这是练功过甚,近期内绝不能妄动真气了。不如这样,咱们另约时间如何?”
是啊,前脚我拍屁股走了,后脚这精要便落入你手中了,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张无惮笑眯眯道:“陈友谅,你看我像二傻子吗?”说罢径直向着史火龙伸手。
“大胆!”解风假意来挡,让他随手一拍便装模作样摔在一旁,待他挣扎着爬起来,便见张无惮跳到太师椅上站立,史火龙八尺男儿,被他拎小母鸡似的拎在手中。
张无惮喝道:“我怀着两派交好的诚意而来,却不料贵帮这般轻慢与我,随便找个连真气都无的假货来应付我!史火龙在何处,若他还不现身,休怪我翻脸无情!”他最后这句话倾注全身内力,喊得四下震动,在场几人俱是内力翻涌,一阵眼花耳鸣。
掌棒龙头见他一掌便要拍向史火龙头盖骨,忍着恶心连忙道:“张教主手下留情,这位确是我丐帮帮主!否则我等岂可向他跪拜叩首?”
张无惮闻言仔细打量一番此人,冷笑道:“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罢一把将他满头长发都揪了下来,又抓向鼻子,撕下一块皮肉来,却无鲜血流出。
众人定睛一看,这竟是个塌鼻秃头,身材、眉眼同史火龙倒是颇为相像,但绝不是同一个人。解风惊怒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冒充史帮主?真的史帮主在何处?!”心头怒火再也无法压制,伸手要卡住此人脖子。
张无惮侧身避过了,道:“解长老息怒,此人全无武功,吃不起你一掌。”他跳上房梁,倒提着此人,作势要扔他下去,催促道,“还不快答?”
假帮主吓得浑身直颤,尖声道:“不、不干我事,都是陈……陈长老叫我干的!”
传功长老环视四下,去不见陈友谅人影,怒道:“他人呢!陈友谅在何处?”
张无惮早看到陈友谅见事有不对,偷偷溜走了,却并不着急,稍等片刻,果见令狐冲将被缚手缚脚的陈友谅扛回来扔到堂上,道:“这小子跑得还挺快。”幸而他近日轻功大进,否则一不留神还真跑了他。
张无惮将假帮主一扔,自有解风将其接住拷问。他则落到陈友谅身旁,蹲下身来笑道:“你知不知道,你师父死时,我也是这么同他说话的。”
成昆死状之骇人,天下皆知,陈友谅瞪大眼道:“什么师父,我不知张教主说的是谁?”他左右一看,喝道,“诸位长老莫被他蒙蔽了!怎么咱们侍奉史帮主十年都未觉察不对,偏生他来了一日便能把此事揭出来?谁能笃定今日之前的史帮主是眼前这秃头?定然是他来到此,将史帮主给换掉了,假意诬赖于我,害我丐帮,其心可诛!”
这话说得倒有可能,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经他喝破,也觉得张无惮揭漏史火龙有假的行为颇为刻意。若说他们十年来都将帮主错认了,也实是不可思议。
张无惮却道:“咦,我们都不知这史帮主是何时被替换的,怎么陈长老张口便说是‘十年’云云?据我所知史帮主在位数十载,可不是十年前才刚当教主的。”
陈友谅大是后悔,想自己心急之下说错了话让人给拿捏住了,正苦思狡辩之法,却不料解风沉声道:“我解风愿以性命担保,早在十年之前,史帮主便不是原来那位了!他一家老小,皆是被你所害!”
他不再隐瞒,便将这数年来自己的种种怀疑都说了出来,又谈及如何同张无惮接头碰面,道:“十年前张教主不过是个总角小儿,如何能暗中换了咱们帮主?不过我确有疑虑,不知张教主如何会怀疑我丐帮帮主并非原主,也是那位前辈高人告知你的吗?”
此问题张无惮昨晚已经解释过了,解风这并非质疑,而是给张无惮机会,让他趁势将缘由说出来。
张无惮道:“诸位想必都知陈长老出身少林,可有谁知道,他在少林师从何人?”
一干人等面面相觑,传功长老突想起一事来,脱口道:“难道是化名为圆真的成昆?”
最近满江湖喧喧闹闹、名头最响的便是这位了,总算是没笨到家。张无惮欣慰点头:“正是,陈友谅乃成昆所受俗家弟子!”
掌棒龙头面容狰狞,将地上的陈友谅扯起来,左右开弓狠抽起耳光来,怒骂道:“你们师徒两个搅屎棍,害了少林、明教还不够,又来害我丐帮!”
陈友谅心机口才皆一等一的出色,武功却还比不上掌棒龙头,让他几十个耳光打得两眼翻白,口鼻喷血。解风忙道:“冯兄弟莫急,史帮主下落还得问他呢!”他们已经问过了,那位假帮主不过是个绿林头目,因同史火龙生得相像,被成昆师徒抓来了,他所知甚少,机密要事还得来逼问陈友谅。
掌棒龙头怒骂一声,重将他摔在地上,忍不住又踹了一脚:“快说,史帮主如何被你们所害!”
这帮人简直不懂逼供的艺术,三拳两脚就要将人给打死了,不知道的还当要灭口的。张无惮示意解风将他俩隔开,上前来一掌拍在陈友谅心口,笑道:“你可知我这一招叫什么?”
陈友谅初来并未觉得有什么,少顷腹中便又是绞痛又是麻痒,他咬牙忍耐半晌,终是忍不住痛呼出声。
张无惮道:“你故意使假帮主拖延住我,是不是听得金九龄的吩咐?”他早有猜测,近距离观察到陈友谅瞳孔一缩,便知自己所料不差,继而道,“你知不知道为什么金九龄急火火要赶来见我?便是因他中了我这生死符,生不如死,急于求我给个解脱。”
说到这里他愣了一下,尤记得《天龙八部》中提及只有天山童姥本人配置的镇痛止痒药,方能保证生死符一年之内不发作——可那天山寒潭石洞中,却只有生死符炼治之法,可没提及什么解药。
艾玛,这要是金九龄真的找上门来要解药,那可如何是好?张无惮眨巴了半天眼睛,若无其事问道:“史帮主如何被害,他的夫人、女儿又在何处?”
原著中史火龙被害,他的夫人并女儿逃到古墓去了,张无惮本拟陈友谅提及这两人,他顺理成章往古墓那条线查过去,却不料陈友谅有气无力道:“他们三人……都让成昆给害死了……已经、已经……十一年了……”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照实回答问题还能有一线生机。张无惮既然以生死符控制了金九龄,未尝不会对他依样为之,陈友谅并不觉得自己比金九龄的能耐差到哪里。
张无惮不觉一愣,再三追问,陈友谅都未改口,所说一应细节也都能对得上,可见史夫人和史姑娘确以遭了毒手。
丐帮三大长老固然是哭声震天、骂声不住,令狐冲见他连连叹气,半扶住他,问道:“怎么大受打击成这般模样?”
张无惮摇头道:“这段时日走得太顺,尾巴都翘上天了。”他敢把《降龙十八掌掌法精要》这等在断裂的倚天剑中取出来的宝贝露白,便是想着能借古墓一派的存在,想法子堵住灭绝的嘴,想不到棋差一着,这世界混了太多势力,局势发展同原著有微妙不同,他搬起石头来砸了自己的脚。
令狐冲伸手帮他揉额头,宽慰道:“这又怎么了,实打实是你干的漂亮事儿,还不准你小骄傲一下吗?没关系,你这么……聪慧,有什么好怕的?”
张无惮回过神来,反手拉住他的手,笑道:“你说得对。”还真不是他自吹,便是灭绝当真怀疑是他偷走了倚天剑找上门来,要哄过灭绝师太实在不是难事儿,就算不拿黄衫女当噱头,他随便编个缘由就好了嘛。
这事儿也给他提了个醒,别仗着看过原著就得瑟得不行,这是实实在在的世界,可不是白纸黑字的小说,诸多细节已大不一样,不能再妄加推断。
张无惮甩甩脑袋,已恢复了原本的镇定,看丐帮三位长老涕泪横流、痛哭不止,劝道:“诸位还请节哀,史帮主既已遇害多年,还当另推举贤能之士,重振贵帮。”
他又问陈友谅道:“方东白可是汝阳王府的阿大?”
陈友谅疼得头脑昏沉,被他踹了一脚踩醒过神,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勉强一指假帮主:“你问他!”
这假帮主真名为赖头鼋刘敖,他见张无惮一掌便将陈友谅折磨成这等模样,早就吓破了胆,见他看过来,连忙道:“我、我是普一当上帮主,看中了他家小娘们,一时……便强占了她,眼看着方东白要回来了,陈长老知道后,本拟将他们儿子拿捏住,让那小娘们不敢多嘴,谁料派去的兄弟下手重了,不小心捏死了他。那小娘们竟也不哭闹,我还当没什么了,谁料到待方东白回来后,那小娘们不知对他说了什么后便自杀了……陈长老看此事怕要漏了,便先下手为强,杀了方东白……爷爷,小的狗胆包天,求您饶命,饶命!”
解风一直想不通方东白之事,闻言睚眦欲裂,却又不能一拳将他打死,一掌将房柱拍得稀烂。
令狐冲却道:“陈友谅行事,自来阴狠毒辣,如何会留着方夫人告知方长老实情?他于帮中只手遮天,方夫人被这龟孙欺侮他岂会不知?我看是他故意为之,先让方长老知血海深仇,再故意害他不死,让汝阳王安排人手将他救出。方长老不知此乃计中计,反将仇人当恩人,至今仍蒙在鼓里。”说着连踢陈友谅几脚。
张无惮眸光闪烁,见他踢够了方才上前将他拉开,扭头问道:“几位觉得如何,带着陈友谅上大都,让他告知方长老实情?”
传功长老和掌棒龙头都有些意动,解风却道:“不妥,丐帮毕竟人多眼杂,也不知其中是否有陈友谅同党。我等又身居高位,稍有异动怕要被人察觉,那便功亏一篑了。”
他说话时两眼看着张无惮,却见对方并不接茬,稍一犹豫还是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还送佛送到西,望张教主方长老已假死脱离丐帮,他为丐帮尽忠竭力,却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我实在是无颜面对他了。若是方长老不愿再回丐帮,还请张教主好生安置他。”
张无惮此时方笑道:“解长老说得是。”他拿方东白另有大用,这么一个卧底的绝佳人选要就这么回归丐帮,实在是暴殄天物。
当晚,三位长老另设酒席款待他们两个,美酒珍馐应有尽有,痛饮至天明方休,宾主尽欢,各自散去。
为防朝廷起疑,解风等人将帮主有假之事暂且按了下来,第二日掌棒龙头、传功长老二人便若无其事离开了莲花山庄。解风则留张无惮和令狐冲住了三四日,他不知从哪里打听得到令狐冲好酒,不惜工本搜罗来了各式名盏名杯。
张无惮初来还不肯扫了大家兴致,陪着他们喝喝喝,到了第二天就颇觉不适了。他掩饰得虽好,令狐冲还是看出来了,便以胃痛为由,请解风撤了酒,其后席上有酒也不碰,只肯喝水了。
待他们自总坛告辞离开,解风极为热情地还送出了数十里,张无惮好不容易请他留步,叹道:“可算是逃出来了。”
令狐冲笑道:“解长老人是当真不错,可惜忒热情了些。依我看,这下一任丐帮帮主之位,还当落到他手里。”张无惮于他有大恩,一旦解风上位,何愁丐帮同明教不能并力抗敌?
他说完,却见张无惮目视前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拿手在他眼前晃一晃,担忧道:“别真是让解长老拿酒给灌傻了吧,惮弟,你没事吧?”
“不是,你看——”张无惮伸手指向西南角的山峰,“刚刚我一眼扫过去还是土黄的山路,怎么突然变得灰扑扑的了?”
令狐冲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两地相隔甚远,以他们的眼力,也只能看到那块灰色的东西在顺着山岩向山上逃窜,似是被什么人驱赶一般。
两人对视一眼,皆知对方心意,当下不再多言,埋头赶路,待抄小路跃上那处山峰,赶在那灰影前头堵住山路,稍等不多时,便听到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吱吱声,还夹杂着鞭子抽动时响亮的啪啪声。
这声音越近,便越是可怖骇人,饶是张无惮素来胆大,也听得浑身发麻,一揽令狐冲腰侧,搂着他横飞上山崖,立于十丈高空,一爪抓入山石,牢牢固定住身形。
令狐冲低头看去,却见脚下潮水般涌来数不胜数的肥硕灰老鼠,少说也有千百只,半边身子都酥了,几欲作呕,强忍着道:“这地方闹鼠灾不成?”
“我看不是鼠灾,而是人灾。”张无惮向着老鼠来的方向打量,已能看到有四名黑衣人不断挥舞长鞭,正是他们将老鼠驱赶上山的。
令狐冲会意,不再多言。他们所处之地极高,这四人忙于将脱队的老鼠抽打回队,从这面悬崖下匆匆跑走,并未觉察到头顶上还有人藏着。
待他们走远,令狐冲方道:“他们每人手中提着两个大笼子,难道是要将这些老鼠赶至一地,尽数捉回去不成?”一边说着,一边琢磨哪门哪派的邪门功法需要以老鼠练功。
老鼠不在五毒之列,若说江湖中有谁是跟老鼠关系最密切的,还当真有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令狐冲低声道:“该不会是十二星相的无牙鼠吧?”
“这四人武功平平,最多不过是魏无牙门下弟子罢了,不足为惧。”张无惮问道,“冲哥,要去看看吗?”他是无可无不可,魏无牙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张无惮对他藏身山洞中所珍藏的那些移花宫两位宫主的春|宫图也毫不感兴趣。
他们都是极爱凑热闹之辈,但一想到那密密麻麻的硕鼠都不禁发寒。令狐冲不太想招惹,看张无惮也兴致缺缺,便道:“算了吧,人家又没碍着咱什么……”
一语未了,山顶处有一道火花冲天而起,令狐冲默默将后半截话给咽了下去,苦笑着拔剑道:“这是恒山派的求援信号,张大侠,咱们还是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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