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察阿懒一扬鞭,驱着骡车往庵堂去,薛阇却于这个时候回来了。见面先请罪:“回来得晚了,请元帅责罚。”完颜康道:“这个却是不急,且走且说。”路途中于无人时,将遗骸装入棺木。也不用另择他处,只往先前择定的庵堂里去。时人常有这停柩于庙庵的举动,给些香油钱,尼姑还为念了两卷经。薛阇这才细说了缘由:“今日有妇人到临安府喊冤,千不该万不该,事情太离奇,看客忒多,将路堵了。”
要是单个人,怎么也挤出来了,这还带着好些粮食种子,还有两具招眼的棺木。薛阇只得等待。完颜康嘴欠,便问了一句:“是什么官司?”
薛阇道:“是一个妇人,状告她后夫呃……谋害了她前夫。”
完颜康简直无言以对,薛阇顿了一顿,道:“为了十五贯。”
“十五贯?”这个词好耳熟。
薛阇低声道:“这妇人嫁了个丈夫,读书不成,改做买卖,又折了本钱。他岳父心疼女儿,接济女婿十五贯,与他做本钱。背了钱回来,只得一妾在家,戏言是将妾卖了十五贯,不日有人来领。这妾思念父母,连夜回娘家告知。路遇一个卖丝的后生,结伴而行。也是巧了,这后生卖丝,巧巧得了十五贯。剩下这妇人的丈夫独个儿酒醉在家,却是被贼杀死了,钱也被贼人卷走。妇人告官,将这后生与小妾一同问斩。妇人自己却于道上被个山贼劫作夫人,更是巧了,这山贼便是昔看杀她丈夫的贼人,偶一说漏了嘴。这妇人更到临安告状来了。”
完颜康五雷轰顶,这十五贯的故事,他听过啊!卧槽!这不是明代小说吗?【2】完颜康茫然地张望,正逢包惜弱过来喊他去吃斋饭,也听着了这个故事。这后夫杀前夫的事儿……完颜康心里全是草泥马了!
薛阇只知完颜康身世有疑,再想不到他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原原本本说将出来。包惜弱和完颜康却是百般滋味在心头了。完颜康更觉对不起包惜弱,她父母因完颜洪烈的谋划惊惧而亡,她却碍于自己,不曾逼迫追究完颜洪烈。自己呢,明知完颜洪烈心机深沉,却又深感其恩。
直到庵堂里敲起钟来,完颜康才惊醒:“妈,先用斋饭吧。”
包惜弱心里也有些乱,她近日连受冲击,诸般思绪纷飞,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拖着步子到房里坐下,看着饭碗发呆。
完颜康也没心情吃饭了,胡乱扒了两口,想说个闲话逗包惜弱,好引得她吃些东西。庵堂却又来课了,一把粗鲁的嗓子叫了出来:“还有喘气的吗?”这声音有些耳熟,侯通海!接着是另一个人的声音:“王爷,请进。”
【卧槽!卧槽!卧槽!他怎么来了?】完颜康现在连眼前都是草泥马了!看一眼包惜弱,很好,害死她父母的仇人来了。别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包老秀才夫妇遗骸正在庵里供着,刚听了那么一件事儿,完颜洪烈再过来……完颜康也有点绷不住了,手有些痒,想掐……
包惜弱冷了脸,完颜康深呼吸了几下,低声道:“我去看看,别叫他们惹出事来,害我们也走不脱。”包惜弱道:“你去吧,可别掺进他的事儿里去啦,咱们还有正事儿要做呢。”
完颜康答应一声,出来反手将门带上。这庵堂原就不大,完颜洪烈正沉着脸,承受手扔了块银子与庵主要他办斋饭来。看到完颜康不由一喜:“康儿?你怎么在这里?”完颜康一摆手,完颜洪烈便住了嘴,两人另寻了一间静室说话。完颜洪烈身边不见了裘千仞,只余得侯通海等几个歪瓜劣枣。
两人坐定,完颜康问道:“躲高景山?”
完颜洪烈苦笑道:“是啊。只恨我一事无事,无法再回大金国。天幸你福大命大,没被留在汴京。”汴京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却无法再回去了。他想谋反,他大哥这会儿估计也想弄死他,不拿到武穆遗书作资本寻儿子,他便没有别的通路了。岂料临安皇宫也去了三四次,却总没有找到东西,只好推测是不是被转移往了别处。
才推算出些眉目来,金国使节来了!他那个蠢大哥,因为大败红袄军,派使过来宋国耀武扬威来了。一整个使团呢,完颜洪烈只认得几个头儿,底下的人一概不识,可他们保不齐就认得自己!只得提前避了出来。不想遇到了儿子,真是意外之喜。
完颜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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