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晓得。”梅蕊让怀珠定下心来,将帷帽带上后出了门,赵淳仍旧在原地,看了看带上帷帽的她,挑眉道:“你还当真是小心翼翼。”
“不过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的下颌在薄纱间隐约可见,玲珑如玉,“请兄长引路罢。”
时隔多年再回赵府,难免有物是人非之感。赵淳倒是在前面神态自若,一面理着袖口一面问侍从:“老爷与夫人可在?”
侍从呵着腰道:“都不在府中呢。”
“那便好,”赵淳回过头来对梅蕊道,“晓得你不爱见我阿耶阿娘,正好他们都不在,你尽管放心罢。”
梅蕊笑了声,“兄长这是哪里的话,我何曾不爱见赵尚书,兄长自己杜撰的,莫赖在我身上。”
实则是赵尚书不待见她,往前老是觉得她想与赵家攀亲,恨不得早些将她撵入宫里去,到她真正入宫那日时,赵尚书向来刻板的脸都浮现出松了一口气的神情。
见不着也好,免得再生嫌隙,梅蕊随着赵淳入内,几进几出,绕到了犹香馆,梅蕊抬头瞧了那出自赵淳手笔的三个大字,斜觑了他一眼:“兄长是刻意为之?”
“就算做是这样,”赵淳也不遮掩,“昔年你也住在这里过,犹香馆三个字是我前年提上去的,将你姑母一家安顿在这里也算作是合情合理,不过,”他转头来看她,“我怎么觉着你似是不大高兴。”
这些事情梅蕊不大愿意同赵淳讲,清清淡淡地道了句没有便提裙入内,正巧布衣妇人拧着男子的耳朵从屋里走了出来,恶声恶气地骂道:“你说说你,镇日里不好好看书考功名,来了长安就往那些窑子钻,你这是要气死我啊!”
“功名还需要考么?当年叔父念书那般厉害,最后也没瞧得有什么作为,”男子懒懒散散地道,“再说,你不是让人去寻如故了么?”
“谁晓得她现下如何,若是在宫里头当个打扫宫女,那还不如不去寻。”
梅蕊波澜不惊地瞧着眼前的闹剧,赵淳却觉得有些尴尬,他咳了一声:“夫人这是在作甚?”
妇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侧首看了过来,面上的神情僵住,美人掖手立在那里,春风秋雨都成了陪衬,她面色无波地对妇人喊了声:“景宛姑母。”
梅景宛瞧着要比从前老了许多,梅蕊记得当年姑母家生活还是十分富足,只不过夫妻吝啬成性,不晓得宽待自己,倒是将她的那位表哥隋远惯得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隋远也算是生的好模样,但眼下青黑,可见是点灯熬油惯了,却并非是为了读书,他穿着华锦的袍子,见了赵淳也不作揖问安,只立在那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偏首向梅蕊看来,笑得流里流气:“如故表妹。”
他喊得理所应当,顺口极了,引得赵淳皱了眉,梅蕊淡淡地应了他:“表哥。”
她甚至连隋远的字都懒得喊,隋远也浑不在意,抱着手臂,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如故表妹近些年似乎过得不错,可曾思念过表哥?”
“不曾。”梅蕊连眉梢都懒得动一下,直接看向了梅景宛,“听元良兄长讲,姑母此番车马劳顿远至长安,是寻我有何事?”
梅景宛呵了一声,“枉你还记得唤我一声姑母,这些年也不见得有什么音讯,当真还把我这个姑母放在心上了?”
“姑母也未见得将我放在心上过,当初收留的恩德,早以一纸地契相还,姑母还想要我怎样将姑母记挂在心上呢?”
她性子很稳,温温吞吞地吐出带刺的话,梅景宛被她噎得面色涨红,赵淳未料到其间还有这样的事情,这些都是梅蕊未曾向他提起过的,他拧眉问道:“蕊妹妹,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陈年旧事罢了。”
她说得平淡,谁又能想到她当年是落魄成什么样才会凭着一纸书信奔赴长安,赵淳默然,双拳攥紧,梅景宛见势不对,拔高了声道:“地契分明是你自愿给我的,怎么就成了报恩?便是你家那座破房子,拿与我我也嫌弃破旧,我要着有什么用!”
梅蕊懒得与她吵闹,径直问:“所以姑母是特地来长安同我说这件事情的么?”
景宛脱口而出,“自然不是。”
“那便请姑母有话快讲,”她眉目间隐隐流露出不耐的神色,“宫里近来事务繁重,我还要赶着回去。”
梅景宛尚未反应过来,隋远便哧地笑出了声,他幸灾乐祸地瞧了自己母亲一眼:“看,如故其实并不愿意听你讲,这件事情还是免了罢,我都嫌你丢人现眼。”
说罢直接便走了,赵淳斜睨了梅蕊一眼:“我先回避。”便也走了。
庭院中只剩下景宛与梅蕊二人,梅蕊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是又开口:“人都散尽了,姑母还是不愿意讲么?”
她望了望天,“不愿意便罢了,那我就打道回宫。曾经在我阿爹过世之后姑母是如何待我的姑母自己晓得,看在血肉之亲的份上,也看在你曾为我阿爹贴了棺材本儿的份上,姑母想要求我的事情我还是会勉强听一听,但能不能做,会不会做,都是我自个儿说了算,所以也请姑母不要太过期望。”
梅蕊掖着手,神色淡淡,“请姑母有些自知之明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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