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苏回暖会意他是想不愧对自己当初的一片善心,这是下最后的通牒,兼给他一个台阶下。
她也叹了口气,作出一副不胜惋惜的样子,温柔道:
“王医师,你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啊,能帮上忙我一定帮。”
方益果然不再言语。
苏回暖自然不能说第一印象占了很大分量。向来她遇到不顺眼的人都是不太搭理,对于让她郁闷的人更没好脸色,并且最不喜别人隐瞒。她自觉是个小人,成不了大道。
齐明一直作壁上观,此时却忽地接道:
“副使说的可行,我们会帮你凑一点钱安置好家人,你不必暗地里抱怨不平。”
王敬顶着一头烈日失魂落魄地走了,苏回暖令他回去收拾收拾,屋子可以还住那,留在药局里的私人物品统统要带走,三日内交差。
屋子外头朗朗青天,屋子里苏回暖闲闲地喝茶。
齐明有些尴尬,起身对方益说道:“方先生,我也是为药局考虑。”
方益苍老清癯的脸上露了一丝笑,“我年事已高,这些年做事不比从前了,你们多担待着些,苏医师做的不错,以后人多手杂,正要这般处事才压的下去。林齐之,你需注意日后不可行为过激,平白给自己找麻烦。”
齐明听他未涉及自己,急道:“先生,我……”
方益揉了揉太阳穴,“医书都忘光了么?心急是大忌。你脑子聪明,只望不要被情绪套住了……你家里有母亲,我怎么着也得让你把钱寄过去。”
齐明顺着他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方益说完,表示自己还要去市上买些东西,齐明连忙自荐出门。老医师摆摆手,风似的没影了,林齐之被批了一顿,也讪讪离开。
苏回暖将半壶铁观音喝的见底,看向杵着不走的齐明:
“你是不是觉得我钱多的没地方花?”
齐明摸摸鼻子:“只是觉得苏医师手头不紧而已。”
苏回暖道:“你太含蓄了。我认为我四体不勤、凡事拿钱摆平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齐明立即道:“至少苏医师没有五谷不分。”
苏回暖很想一头栽在椅子上。
她想了半天,道:“你能去帮我看看他夫人到底病到什么程度了么?要是特别严重,也不好拖下去。”
齐明轻轻道:“应该……不清楚,不过也不难,我可以趁帮他整饬东西时套一套……”
苏回暖肯首:“方医师和林医师都不便出面,拜托你了。”
齐明颊上露出两个孩子气的梨涡,迭声道应该的。
苏回暖心道这小伙子又勤快又热心,真是替她跑腿的最佳人选。又生出些惭愧来:
“那个小齐,你中午有时间么,挑家酒肆我请你吃饭吧。”
话音刚落,齐明差点跳起来,压住了脚勉力道:
“苏医师千万不要如此客气,我……在下是下属,就是个打杂的,探听情况可不是份内之事!在下本来想请您吃饭的……不不,是我们三个人还没有请过苏医师,打算定个时间好好答谢苏医师两个月来的厚遇,苏医师一定不能推辞啊!”
她刚欲将这事算了,齐明又道:“中午在下有时间,绝对有时间。苏医师若不嫌弃,燕尾巷西头有家新开的面店做的小有名气,据说老板是从北边学的手艺,苏医师可去尝尝。”
苏回暖立刻给他的优点又加上了一条实惠。天天掏腰囊,她也会心疼的,田产短时内变不了银票,总巴着她师父的家底也不是个滋味。亲眼见的钱少,看人花的钱多,逐渐就养成了对钱财没概念的陋习,她认为这个陋习成功地自她师父传给了她。
所以说教育孩子是一件万分艰难的事,她想。
离午饭还有两个时辰,苏回暖便与他一同去坐堂。
天气热,中暑的人更多了起来。她坐在椅子上,丝衫虽轻薄,依然出汗出的厉害,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左挪右移七上八下地拿纸扇风,就尽量加快看诊的速度。
林齐之没好气地跟病人说了所忌之物,无奈那病人是个耳背的老婆子,扯着嗓子复述了好几遍都不得要领,他只得不耐烦地唤端茶送水的佣人抓药。佣人只轮流打短工,洗衣做饭打扫房间,事情也多,薪水之资却不见加,举止行动明显不乐意。
他暗骂了声晦气,寻了个由头出去透口气儿。
倒座房候诊的人排了长队,惠民药局既打着惠民的旗号,成药理所应当地便宜,百姓们有个头疼脑热的小病都不愿到私人的医馆里请大夫,光天化日之下有这么个好去处,谁不爱沐一些朝廷恩泽。
林齐之绕过照壁踱到了门口,太阳晒的他昏昏沉沉,几欲倚着门柱睡着。就在他恍恍惚惚之际,一阵马车辘辘驶过的颤音蓦地把他拉了回来。高头大马长长嘶鸣,惊得树梢一窝麻雀叽叽喳喳蹿到房檐上。
门房跑出去迎接,没等他奔到那辆马车跟前,车厢里的人就先一步跳了下来。
那姑娘穿着浅紫直领单襦,裙幅摆动间月华潺潺,宮绦上的明珠玉佩熠熠生辉,衬得整个人都鲜亮鲜亮的。她一双墨彩流溢的眼睛生的极大,肤白如雪,秀鼻檀口,眉端唇角明媚的笑容仿佛要沁到人骨子里去。
马夫站在车旁,没有跟着她入内。
林齐之呆了呆,大步迎上去道:“这位小姐也是来……”说到一半懊恼自己不中用,这姑娘生的品貌不俗,怎会是来他们这贫民窟看诊的?
只听她嗓音清亮如笙,颔首笑道:
“苏副使在么?”
苏回暖正在堂内满头大汗地写药方。
病人是个识字的穷秀才,看着一行行多出的词语心惊胆战。
苏回暖将纸在空中甩干墨迹交给他,道:“需要我念一遍么?有几味药我们药局正巧用完了,没来得及采购,你最好到其他药铺去买,都不贵的。”
秀才支支吾吾,她敲敲桌子:“哪儿看不懂?”
对方咬牙闷声道:“在下应是懂了十之五六。”
苏回暖凑近了纸张,依次念道:“陈皮、檀香、薄荷,这个是……是朱砂,还有炙甘草、木香……”
念完后问道:“看懂了么?后面的一钱二钱我就不读了。”
秀才一副背圣贤书似的模样,口内喃喃记诵,微微晃着脑袋。
苏回暖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等他背完道谢,苏回暖收了费用,拉响架子上的铃铛示意下一个,铃声响完,却并无人进来。她刚感谢完上天恩赐的清闲,眼前就多了个紫色的人影。
来者礼貌地说道:
“久仰苏副使大名,我今日只来转转,不会打扰医师们看病的,来的很突然,但望你不要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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