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果然,在那谏官洋洋洒洒地说完,退回队伍不经意间瞥见停在大殿门口的我时,正气凛然的脸上也不免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不自然,大概是在那一瞬间忽然想到了她所弹劾的凌王殿下是怎样权势滔天的宗室,又是怎样睚眦必报的小人吧。
——或许如今我占了邝希晗的身子,对她过去的敌人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多半记不起与她们的过节,也学不来她的狠毒手段。
“启禀皇上,凌王在这朝会之时公然迟到,分明是不将朝廷、不将皇上放在眼里,臣请奏,降凌王大不敬之罪!”那谏官才刚退回队伍,她身边一个更为年轻的同僚便站了出来,瞥向我的视线充满了不屑与厌恶。
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慢慢走到文官队伍前列,却见诸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顿时反应过来,脚步一转,走向了对面的武将之列。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对面的武将们却也同样用着一种惊吓而鄙夷的目光注视着我,让我不得不硬生生停下自己的脚步。
——怎么回事?
既非文官,也非武将,难道站在中间的过道上?
我愣愣地呆在原地,只觉得进退维谷,方寸大乱。
“凌王,朝会之上可不容你置气!还不快回到你的座位上。”邝希晴的声音成功地将我从窘迫的境地解救出来,虽然她的语气带着几分严厉,却着实替我解了围——我总算是知道,邝希晗该呆在什么地方了。
在吴瑶的引导下,我走向御阶下手那张雕花红木的太师椅——没想到邝希晗的待遇还不错,就连朝会上都能与皇帝一样坐着旁听,无怪乎那些官员看过来的视线十有八九都忿忿不平了——特权阶级和差别待遇最容易激起人民的反抗情绪嘛!
“好了,朝会继续。众卿可还有本要奏?”御座上一本正经的邝希晴比平日里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冷峻,嘴角不带丝毫笑意,就连眼神也仿佛凝着一层薄冰,教人不自觉跟着展露出最严肃的一面。
“启禀皇上,臣太常寺少卿许呈沛有本要奏。”我揉了揉眼睛,觉得这太师椅实在舒服,仿佛将我好不容易驱走的睡意又召了回来——这也使得我恍恍惚惚地错过了那名太常寺少卿长篇大论的奏疏,唯一让我听明白的,是她最后的陈辞,“……皇太女尚幼,端王殿下远在南丰,为今之计,也只有凌王殿下能担此重任,代表圣上前往西宁祭天了。”
——祭天?
我么?
这又是什么情况?
我的瞌睡被吓得一个激灵,睁大了眼却见到文武百官齐刷刷地望着我,眼神复杂;而御座之上的邝希晴却离得有些远,我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觉得气氛无比凝重。
怎么办?我要不要主动说两句?
可这不像学校的例会发言,说的不好也最多被领导批评几句——对于如何在文武百官面前说些符合王爷身份的意见或是提出有建设性的政令……我完全没有头绪。
“这……凌王体弱,西宁苦寒之地恐怕不利于行。”站在文官前列的中年女子悠悠说道——我认得她,中书令卢恒,卢映宣与卢修竹的母亲。
“卢大人此言差矣……末将以为,凌王殿下身为我大芜宗室,先皇嫡女,乃是最为适合的人选,”武将列首位那个脸上带疤的中年女子同样站了出来,却是提出了反对意见,极力赞成我去祭天,“况且,玉不琢不成器,多经历些,对殿下的身体才有帮助。”
——敢和卢恒唱对台戏的,也就只有穆家的人了。
这个带疤的中年女子,应该就是辅国大将军穆竞。
“穆将军说得有理……”
“臣等附议……”
我只知穆家的人在大芜颇有分量,却也没想到她此话一出,竟是半数以上的官员表示了赞同——剩下的,则保持着观望状态,看来都是巴不得将邝希晗赶出帝都观澜了。
这种形势下,即便邝希晴有心护着我,也只是有心无力吧。
果然,就见她迟疑了一会儿,然后疲惫地点了点头,冷声说道:“准奏。”
我有些受伤地看去,对上她清亮柔和的眼眸,那眼中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却如数化作坚定:“凌王接旨。”
撑着扶手,慢慢从位子上站起来,再慢慢跪下,我始终盯着她的眼睛,而她却淡淡地移开了目光:“授凌王特使之职,代朕赴西宁祭天,以期风调雨顺,国运昌隆。”
“……臣,接旨。”我默默地叩下头去,心也随之沉了下去——我的直觉告诉我,这趟推脱不掉的差事,势必伴随着重重困难。
——而最让我难过的,却是邝希晴此刻的眼神,就仿佛我是一个为了她的帝位顺遂而不得不使出的棋子,一枚前途未卜却下定了决心抛出的……弃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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