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掐指一算,师兄都出来快一百五十年了,哎呦喂,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死性不改呢!”
死性不改?什么,是顺着王瑄的话茬,说他惦记着魁母老前辈?
筑境沉默良久后,憋出一句:“师父还是不想见我?”
卫戗终于鼓足勇气转过身来正对“诺儿”的小身体。
“你不思悔改,反倒在这儿兴风作浪,万一给人知道你是她老人家的弟子,还不毁了她一世英名,怎么好意思幻想她还想看到你?”桃箓不屑道。
又是一阵沉默后,筑境突然大笑起来:“借口,都是借口!”笑到后来都笑抽了。
定睛再看,不对,不是笑抽了,而是“诺儿的身体”出现异常,就好像大型的攻城器械,机括突然崩断,继而导致整个器械痉挛性瘫痪,果然又抽两下之后,几道光球腾空而起。
而刚才还站得老远的桃箓,瞬间便到了筑境眼前,端起那柄华丽丽的羽毛扇,轻松拦截住那几颗光球。
眼见那些光球被那羽毛扇“吸收”,卫戗低头再看“诺儿”,就见他僵硬的扭晃几下后,变回一只没有生气的小木头人。
卫戗抽出龙渊剑,展臂接住他仰倒下来的身体,因她那一剑破坏掉木偶藏在腹腔内的机括,所以在她接住它的同时,它的胳膊和腿散落下来,她一边尝试将胳膊和腿替它重新装起来,一边将脸颊贴上它仍然柔软的毛发轻蹭,合上眼皮还是不能阻止眼泪淌下来,喃喃的念了句:“诺儿……”
“哑,主母——”
卫戗醒过神来睁开眼,对着歪着小脑袋打量她的渡引:“嗯?”
渡引抬起翅膀,就像桃箓用羽毛扇遮嘴那样遮住自己大半个小脑袋:“阿引六个月的时候就不稀罕假鸟了,主母这么大了,还玩木偶啊?”
卫戗静静的盯着它,暗忖:魁母前辈是何等威武的传奇,怎么养出来的不管是人还是鸟,都是这样的给她老人家丢份儿啊?
那边桃箓使劲挥动着手中的羽毛扇,大声吆喝:“快快快,还有好多事等着处理呢,赶紧把小郎君扶上辇舆。”接着又来点评她:“嗯嗯,眼睛很漂亮,不过你这丫头,只顾抱着小生那位死不悔改的师兄做出来糊弄小孩子的木头疙瘩,都不过来关心一下伤成这样的夫君么?”
的确是她不对,卫戗依依不舍的放开小木头人,收剑回鞘,不等站起身,王瑄已来到她眼前缓缓蹲下来,与她平视,微微笑道:“我近来突然对机括生出兴趣,这人偶做的还是很巧妙的,可以带回去好好研究一下。”
渡引在王瑄走过来的同时蹦到卫戗身后,又开始炸毛。
卫戗与王瑄对视良久,最后轻轻道了句:“多谢你!”
王瑄双手捧住她的脸,在她眉间印下一吻,意味深长道:“真希望你可以快快长大。”
最后卫戗终于确定,那造型奇特的八面轿,本以为里面藏着收服筑境的高人,结果当真就蹲了一只红眼白羽的渡守,回程时,抬着伤痕累累的王瑄和那散了架的小木头人……显然这阵仗不可能是为一只鸟类助威的,那只能是给王瑄摆谱的,在如此诡异的地方这样搞,有钱人什么的,真是够了!
所以给王瑄处理完伤口后,把身上那件完好的红色大袖衫脱下给王瑄披上,果断拒绝他同乘一辇的不合理要求,爬下来和桃箓一起步行,渡守蹲在八面轿宝塔形舆顶上,渡引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
这种沉默气氛有点尴尬,于是卫戗没话找话:“为什么我披上那件红衣时,筑境和他的怪物就看不到了,而你们却好像不受影响?”
“红衣?”桃箓挑挑眉:“哦,你说那件羽裳啊,那是专门针对小生的师兄,还有和他一个鼻孔出气的孽畜做出来的,对我等倒是没什么影响。”
明明很冷的天,桃箓却使劲扇动羽毛扇,本就是那么扎眼的东西,令卫戗想忽略都难,是以忍不住问道:“师兄觉得热?”按照桃箓刚才的说法,筑境出来都快一百五十年了,那岁数肯定比她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都大,身为筑境师弟的桃箓,且不管年纪如何,辈分绝对小不了,但他坚持让她称他为师兄,并解释说,当了那么久的小师弟,就想听别人叫他一声“师兄”,但总不能如愿,今天终于给他逮到机会,于是卫戗勉为其难硬着头皮这样称呼他。
桃箓抬起另一只手拢紧刚刚上身的貂毛大氅,摇头道:“怎么会,天冷小生可就枯萎了。”
卫戗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羽毛扇,呃,怕冷还越扇越快?
桃箓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看,接着勾起嘴角狞笑:“这坏胚子既然给师父添堵,小生自是不能叫他好过了!”
卫戗恍然大悟:原来是损人不利己啊!
终于重见天日,明明只有一夜,却漫长的如同经过多少时日,卫戗看着探出东山的太阳,深吸一大口气。
远处是层峦叠嶂的群山,近看是波澜壮阔的宫殿,全都罩上一层霞光,恰如一幅出自大师之手的,浓墨重彩的惊世画卷,但仔细一看,又呈现出丝丝诡异的气氛。
不过管它是惊艳还是阴森,全都不在卫戗心上,她此刻最在意的还是这一趟最主要的目的——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爹率领她爹的左膀右臂杠上境魑,不知境魑凭一己之力,可还应付得了?
直到走出筑境的宫殿大门,卫戗才想起一个之前被她忽略的关键问题,那就是,她不记得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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