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声音清晰地传进来:“不洗干净,别说蜜汁肉脯,一条虫子都没有!”他今天打算做炸蜂蛹,绝对高蛋白,大补!听说也很好吃,反正自己不吃,别人有没有心理障碍一点都不关他的事。
没有自来水,但是洗澡水流水一样地送进去,从排水孔里流出来水,从乌漆麻黑,到飘着肥皂泡,到最后飘着花瓣……
当然洗花瓣浴的只有楚昊,方羽是绝对无法接受自己那么娘们的!
楚昊洗澡前前后后用了四桶水,洗头又换了四盆,洗脸都换了两盆。偏偏他动作非常快,方羽还在二刷,他已经收拾好自己准备出去了。
方羽赶紧加快速度,感觉从出身以来,自己从来没像现在那么干净过!
守在门口送水的许六,看着两个流浪汉进去,出来一个贵公子和一个……气势不弱的俊朗帅哥。
楚昊是从小的环境造成的。他本来就是个实打实的贵公子,只要稍微一收拾,加上他在草原上绷了那么久,现在回到家自然心情放松,那种贵族派头就懒洋洋地冒了出来。
至于方羽,他虽说是匈人大汗的儿子,一双眼睛也是一脉相承;但是五官其它部位,却像足了他娘亲。他娘亲要不是个美人,当年也不会被匈人大汗看上,进而生下他。形成现在方羽的长相,简直能说是俊秀的。再加上男人只要有身高,那基本上就可以让人看着先有三分顺眼。方羽的身高比楚昊还要高大半个头,在周人中出于绝对的“领头”地位。这位还是个实打实的宗师,体魄更是一等一……
同为男人的许六,下意识往浴室里探了探头。刚才进去的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人吧?那头熊一定还在里面。
当然,不管许六怎么想,方羽都没有照顾许六想法的意思,嗅着味道他就摸进了厨房。
这回阮白没在自己的小厨房里忙活,直接征用了驿站的大厨房,还征用了一群吃白饭的打下手。
平西王都已经换了一身常服,在边上打鸡蛋清,其他人怎么可能闲着?
哈?君子远庖厨?造不造职场规则?老板都在庖厨,他们这些个打工仔敢“远”?明天就给穿小鞋信不信?
切菜什么的,阮白还是觉得楚昊用得比较顺手,就干脆一人发了一个碗,把蛋黄蛋清分离之后,让几个大老爷们打发蛋清。蜂蜜虽然没有了,但如果只是甜食的话,做蛋糕也是可以的嘛。王妃送来的鸡蛋吃也吃不完,做多了还能送一点到将军府,免得他那老大哥老是嘀嘀咕咕。
“顺着一个方向打,打到发白起泡。”阮白并没有说要打多久。一个人要忙活一大桌菜不是一个小工程,哪怕有楚昊在边上切菜,他的手上也是运刀如飞。
这段时间以来,阮白已经在他们心目中,树立了绝对的食神权威。一个个攥着四五根筷子,开始打了起来。
作为远来的客人兼债主,方羽本来是可以不用忙活的,阮白给他的活就是坐着等吃的就行。可是看打发蛋清挺有意思的,他忍不住也向阮白要了一个碗。
不得不说,宗师就是宗师。在试了几下后,方羽很快就掌握了技巧,以一种高速且比较均匀的速度,顺着一个方向耐心地打了起来。
第二个进入状况的是平西王。
唐岩等三个白斩鸡,经过这段时间的工坊劳作,已经有了一定的体力,耐心方面他们倒是从来都不缺。
至于跟着平西王后脚来的四个助手,平日里好吃好喝地养着,打了不到两分钟,手臂就已经开始发酸,等过了五分钟蛋清还是没一点起色……打发什么的,真的不是阮白在逗他们玩?一定是嫌弃他们平时吃得太多了吧?
阮白已经开始下锅炸蜂蛹。那视觉效果真是……阮白看了后背蹿起一阵鸡皮疙瘩,脸上倒是很镇定,手也很稳,丁点都不抖。
平西王端着碗向阮白靠近,眼睛晶亮:“小二知道炸蜂蛹啊。爹昨天看你没拿出来,还以为被你都扔了呢。”
油炸是一种比较奢侈的食物烹调方法。在这个大部分老百姓,做菜还舍不得放油的时代,油炸什么的,普通人根本连听都没听过。就是平西王这样的,也只是在京城的一个酒楼里吃过一次炸蜂蛹。他倒不是吃不起,只是他家夫人不接受,把他捣腾到的蜂窝直接烧了还深埋,还把他当虫子一样隔离了整整一个月,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现在,老婆不在!
原本还在切菜的楚昊,一个小眼神瞟过来,很快眉头一皱,接过阮白手上的筷子和蜂巢:“你去切菜,这个我来。”油炸什么的,他也看过几次,没啥难的。闻着倒是挺香,不过他家二狗好像有点怕虫子……下次他去弄一个,在外面吃完了再回来好了。
这对父子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同频了。
平西王一边打着蛋清,一边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蠢儿子:“你行不行啊?”
楚昊把一只炸好的蜂蛹放到一个空盘子上,递给他爹:“尝尝。”
于是,平西王被烫麻了舌头:“不孝子!”
楚昊把剩下的一个个捞起来,递给方羽:“凉一凉再吃。”
大龄小盆友毛毛同学很乖:“嗯!”手上的蛋清竟然已经打发得差不多了。
阮白看见大大夸奖了一番:“毛毛好厉害!”这速度都快赶上电动打蛋器了。等晚上一定好好问问楚昊,这个方羽的来历。
毛毛很高兴。
其他还没打出个所以然来的,全都跑去围观了一番,简直想怀疑换了个盆。怎么人家的蛋清长得一点都不像蛋清,自己的蛋清还是蛋清?
先劳先得,多劳多得。很快,平西王也把自己的那一份给搞定了,端着碗洋洋得意:“看,能立筷子了!”
于是,阮白把勺子彻底移交给了楚昊,他开始做蛋糕。
平西王一点形象都没有地端着盘子,站在阮白身边看他怎么做。心里面暗搓搓地打主意,等他回去了也给夫人做那什么蛋糕。反正小儿子做的,味道肯定不会差。
方羽也在边上看着,分给他的蜂蛹早就已经吃光了,但是为了更多好吃的,必要的忍耐是可以接受的。
倒是阮白先受不了,打发两个人去切菜。不得不说,两个人玩刀子就是溜,要切片就切片,要切丝就切丝,厚薄均匀,半点不打折扣。
等到菜摆了两桌子,唐岩几个理工男终于搞定了自己的那份。而平西王的助手们依旧一筹莫展。
属下那么努力,老板却一点都不给面子,反倒跟个流氓一样叼着筷子,一边用眼神鄙视他们,一边还语言攻击:“你们没事吧?这点小事都搞不定?”
属下们敢怒不敢言,内心默默:艹!手都麻了好嘛!
阮白也不等他们了,他还不知道这个土制的烤炉到底怎么样,招呼着先吃饭:“都饿了,先吃吧。吃饱肚子了,晚上去参加庆功宴。”
除了几个助手和方羽还不明所以,其他人都对伙头兵的手艺印象深刻,不用多废话,争取一次吃饱,晚上绝不能再和自己的牙齿较劲。
这一刻,他们全都忘记了对楚昊手艺的质疑,或者说这时候他们根本就没想起来,眼前的满满两桌菜色,都是由楚昊掌勺的。
也就是平西王这个当爹的,微微愣了一下,显然也没想到自己儿子还有这番手艺。马蛋,这是他儿子做的,都给他放下,不,都给他留一点!
一筷子下去,去了半盘是怎么个吃法?
一筷子下去,菜都没了,直接把盘子戳了个洞,是怎么个吃法?
一筷子下去,特么的还有别的筷子上来格挡,是怎么个吃法?
阮白额角抽疼,看着一顿饭吃出刀光剑影的效果。明明菜足够的好嘛,有必要抢成这样吗?炫耀武功都比他高吗?
阮白抬起死鱼眼,阴阴地在两桌子人身上扫了个来回:“呵呵。”
所有人都端端正正地吃饭,连方羽都操起筷子,跟着其他人一样摆正姿势,跟小学生似的,甭提有多端正了。
在阮白他们聚餐的时候,一直昏迷不醒的匈人大王子睁开了眼。
他中途醒过几次,早就明白这次自己栽了。只是在草原的时候,他总觉得还有一丝希望,可是现在……已经是在大周了吧?
幽暗的地牢狭□□仄,还透着难闻的气味。也不知道周人给他下了什么药,他现在只能睁开眼睛,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各种小虫子往他身上钻。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阿奴的时候,小小的瘦脱了形的孩子,说是七八岁,看着比健壮的四五岁的孩子还不如。一双眼睛却晶亮,盯着地上偶尔跳过的虫子,速度飞快地扑过去,抓住了就往自己嘴巴里塞……
呵……笑声似乎止步于喉咙,他现在连咧开嘴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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