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瑶依旧蹲在老榕树下,看着树根发呆。
“大哥歇息了?”花棠问。
“还没,师父在替哥哥扎针。”段瑶站起来,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花棠道:“天寒地冻的蹲在这,也不怕着凉。”
“过几日哥哥就要去练菩提心经了。”段瑶道,“冰室更冷。”
花棠拉着他坐在回廊下:“都知道了?”
“嗯。”段瑶擦鼻涕,拼命哽咽,“师父就知道教些破功夫给哥哥!”
“小五还在海上漂,说不定当真能带回天辰砂。”花棠替他擦擦眼泪,“王爷也只是暂时闭关,事情总要往好的一面想,是不是?”
“嗯。”段瑶答应。
“好了,回去歇着。”花棠道,“王爷有伤未愈,你可别再着凉了。”
“二嫂也回房吧,哥哥这头还要一阵子,估摸要到半夜去。”段瑶道,“不然大宝和小宝该闹了。”
花棠点头,又回头看了眼卧房,见里头灯火昏暗一片安静,不像是需要人帮忙,方才与他一道出了小院。
三日之后,段白月将西南府内的大小事务都做好部署,又写了封书信,派人暗中送往王城,方才与南摩邪一道去了冰室中。
石门轰然关闭,即便是站在外头,也能感受到刺骨寒气。
一想到哥哥要在这鬼地方待三年,出来后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段瑶终于再也憋不住,抱着金婶婶嚎啕大哭。
怎么这么倒霉呢,运气好一点成不成。
西南府内的下人也在说,王爷这回要闭关足足三年,出来之后便可独步江湖,说不定连武林盟主也不是对手。
边陲众部族的首领问说此事后,也纷纷目瞪口呆。原本摊上这么一个阴晴不定的王爷,日子就已经是提心吊胆,现在居然还要闭关练神功,千万莫说当真想做什么天下第一,我们安稳日子过了没几年,还想着要建屋屯田做地主,并不想追随北上去篡位。
冰室之中,段白月双目微闭坐在雪石上,任凭体温一点一点离开,几乎连血液也被冻结凝固。
千里之外的王城,这日楚渊处理完朝中政务,刚回到御书房,四喜公公就乐呵呵迎上前,低声说南边又送来了书信,看火漆的颜色,这回可不是段小王爷,该是西南王亲手所写。
楚渊道:“算算日子,也差不多。”
“是啊是啊。”四喜公公笑容满面。
楚渊拍拍他的大肚子,哭笑不得:“你高兴个什么劲?快些拿来。”
“是。”四喜公公双手呈上信函,识趣退下掩上门。
楚渊坐在龙椅上,轻轻挑开火漆,抽出薄薄一张信纸。
的确是熟悉的笔迹,却只有寥寥数语,说自己要去冰室闭关练功,西南府的事务已交代妥当,万事皆好,勿念。
楚渊皱眉,重新拿起信封,倒过来抖了抖。
当真只有这一张纸。
……
片刻之后。
哼!
“皇上。”见着他出门,四喜公公满脸堆笑,“可要用膳?”
楚渊面无表情:“去,将那棵树挖了。”
四喜公公笑容僵住:“又挖啊?”
楚渊问:“有问题?”
四喜公公面色为难:“可那树现在还在冷宫呐。”上回刨出去之后,一直就没请回来,自己去看过一回,长得倒挺好,自己开了一院子花。
楚渊:“……”
四喜公公赶忙转移话题:“徐大人有事想要奏请皇上,这天寒地冻的,老奴便请大人先去了偏殿喝茶。”
“宣。”楚渊转身回房,“再通传下去,今日朕一整天都会在御书房,有事尽管来奏,无事也来听热闹。”
四喜公公问:“那早膳?”
楚渊道:“不吃。”
四喜公公又道:“那便让御膳房早些替皇上准备午膳。”
楚渊怒气冲冲:“也不吃!”
四喜公公笑着哄:“晚上总该——”
楚渊一拍桌子:“宣徐然!”
四喜公公:“……”
“公公啊。”徐大人一边走一边问,“皇上今日心情如何?我要奏的这件事,有些棘手。”
“若是棘手,又不是非得赶着今天上奏,大人还是莫说了。”四喜公公压低声音,“今日怕是自开春以来,皇上心情最差的一天。”
徐大人踉跄了一下。
半个时辰后,其余大人也奉旨进宫,有事说事,无事凑趣,御书房里满是人,闹闹哄哄直到深夜才散。回到寝宫后,楚草草洗漱完,就上床一声不吭睡觉,甚至还用被子捂住了头。
四喜公公哭笑不得,上回见皇上如此闹脾气,还是在十几年前,那阵才六岁——仔细想想,理由倒是一样,都是因为西南王。
天空大雪飘飘,落满梅树枝头,虽说寒天彻地,花倒是开得愈发密密匝匝,在清冷的空气里,静谧幽香。
再往后,西南府的书信依旧按时送达,不过却又回到了段瑶的字迹,说哥哥在闭关练功,一切安好。
楚渊折好信函,全部放在了暗格中。
一切安好,便比任何事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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