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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表情揣摩人心,伊戈尔·查特十分擅长。言语上不轻不重的冒犯不会激怒殿下,反而让他摸清了一点殿下的性格。
他轻微一笑。
殿下不喜欢自己, 但是也并不是个咄咄逼人的性格。这个消息既好也坏,端看人如何看待。
在教廷诸多的殿下中,光明之子毫不起眼,甚至可以说默默无闻,直到今年的祈祷之夜作为祝祷人才有了些许的存在感,好歹人们知道了教廷里有这样一位小殿下。没有资历、没有成就、甚至连点可供谈资扩大名气的花边新闻都没有, 但能在联邦茫茫版图中的相遇于小小的哈赛城,这就是难得的机遇。
查特的拇指摩挲木椅扶手的纹路。
他一直筹谋着一件事, 这将是他在教廷的立身之基。不比那些根正苗红被教廷教导出来的后辈们, 既是外来者又是二神者,他没有他们从出身上就能具有的保护网。天然不被当作同类,这没关系, 他本不是为交朋友而来, 唯一可虑的是辛苦做出来的成果被窃取,这不能被忍受。
本意想通过兰帕德·斯科特搭上杜瓦·莫莱, 苏尼亚教区的宗主教, 这是他预想好的道路。莫莱不在意下属的出身, 只要足够能干就会被接纳。不过,莫莱也不见得会有几分真情实意,即使他不屑于卸磨杀驴,也不会在意二神者被抢劫。
说到底,一切要靠自己,这是他早就明白的事。孤狼想要保住自己的猎物,唯有咬死一个个敢于挑衅觊觎的敌人,可是……杀性过重又有谁会喜欢呢?
将要面临的困境,查特心知肚明,也做好了一边被嫌弃一边被利用的准备,但是,奇异的,面前居然出现了一位货真价实的殿下……
殿下是个小殿下,殿下无功无绩、无权无势,除了一个身份,选择他再没什么好处了。比起莫莱,殿下还是太弱小了。
查特点了下扶手,突兀微笑起来。
可他需要的,也并不是宗主教一点吝啬的支持。成熟的人难获信义,幼弱的人易得友谊。
只要殿下能够认可他,这就是他走出困境的捷径。
“请原谅我,”查特凑近了点,翡翠的眸子诚恳美丽,他投注过来的视线,亲近而不冒犯,“我不该说这些让您不高兴的话……我只是,”他轻轻叹息,“有些羡慕您罢了。”
这个理由十分恰当,要说些自怜自伤的话,那就让人觉得太虚伪了。一位能够冷酷无情拿无辜的人铺路的人物,怎么会让自己被这些无用软弱的情绪主导呢?
但是说是嫉妒,那就很合理了。一位高坐于云端,一位低贱到泥里,何况落进泥里之前,他也曾是天之骄子。
但是希灵并不为所动,他心里轻笑,已经明白这些都是查特的手段。既然哀怜自身的情绪于坚硬的心来说如云烟,那么羡慕和嫉妒又怎么可能扎根呢?
正如第一次见面的印象,语言和神态不过是这个青年的面具,他以此为矛,攻克谈话对象的思维,让他能够得偿所愿。
希灵手心覆住手背,从瞭望青空的视线中转移回来,含笑说:“有什么话,还是尽快说吧。”
声音虽是轻轻的,言语也是柔和的,但其中的难堪也是扑面而来。
殿下不喜欢我,伊戈尔·查特笑意不减,心中再次确认了。
他完全不受影响,表情也没有分毫的羞怒,恍若未闻般,却是乖觉地说:“殿下,您知道,哈赛港已经不适合现在的需求了,它的场地太小,功能分区也不尽合理,管理体系也很有问题。这有历史原因,因为当初建设的时候是按照港口和商圈一体的构思来建设的。为了融资,大主教看准了商圈的潜力,把地皮预卖给了大贵族与大商人们,这当然给他们创造了源源不断的利润,但是也压缩了哈赛港的发展,再不改变这一现状,即使清洗掉了希尔和特纳等人,哈赛港也唯有被商圈慢慢扼死。”
希灵还真没想到查特找他说的是这件事,不觉莞尔一笑,问道:“那你想怎么样呢?”
“殿下,”查特恭敬却不卑微,唇角弯起,温顺说出自己的计划,“您知道哈赛港西南有一处叫做哥里的小村庄么?”
希灵在看哈赛城地图的时候看见过,点头:“离哈赛港二十多公里。”
查特笑出声来,他似极愉悦,眼睛弯弯,低声说:“那您知道,阿亚城和哈赛城当年的港口之争么?”
哈赛港,哥里村,阿亚城——希灵霎时就明白了。
阿亚城当年之所以输给哈赛城,只是因为它们离得太近,这段水路在当时不需要两个港口,而苏马河流经阿亚城城南良港的水流没有哈赛港那么平缓罢了。
“倘若教廷要新设港口,”查特察言观色,知道殿下懂了他的意思,眯起眼笑着说,“阿亚城绝不会再被夺走这个机会了吧?”
再回想地图,哥里村的地理位置真是太恰到好处了。等到阿亚城建设了新港,哥里村这个原先两城之间边缘地带的小村庄就会凸显出来。
希灵慢慢思索,又听伊戈尔·查特情绪高扬说:“哈赛港的弊病太多,不推倒重来不足以成为和阿亚港并重的内河港。殿下,我打算彻底清理掉哈赛港周围的商圈,让商人们聚集到新的‘哥里城’去!只要‘哥里城’能够立起来,何愁与它距离不过三十公里的阿亚港不会乖乖倚重它呢?殿下——这就是我的计划,您觉得如何呢?”
“你的想法很好,”希灵从容说,“做一份详细的计划书上交给宗主教,我想他会赏识你的。”
查特凝视对面的殿下,只能看到一个侧脸,他的唇角带笑,静谧温柔,水绿的眼眸映照青空。到底什么意思,他一时也吃不准了。
不过没关系。查特慢慢笑起来:“殿下,我为您得到哥里城好么?”
小殿下讶然地看向查特,眼眸清澈地一望见底。是欲擒故纵么?
查特直视希灵,不似之前轻佻不定的态度,定定看着,然后笑道:“我把哥里城献给您,光明之子,希灵·爱芬德尼殿下。”
希灵沉默了。
“原来如此,这是你的目的么?”希灵轻声问。
“假如您说的是,我想献给您一座熔金流银的城池,我想是的,殿下。”伊戈尔·查特微低头,阳光流淌在淡紫的长发上,晕出一层浅薄的光环。他谦恭地说。
“这礼物太过贵重,”希灵将发丝顺回耳后,蹙眉微笑,“我恐怕受之有愧。”
“殿下,接受一座小城的供奉,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伊戈尔·查特一语双关说。
这既是特指希灵,也泛指诸位殿下。哪一位殿下没有点家底呢?哥里城的确也算不了什么。但是接受了供奉,也自然是要回馈庇佑。
希灵不答,只是看着查特微笑。
在夏末的温度下,他们之间的气氛渐渐暧昧,谁都没有动作,彼此对视。
伊戈尔·查特慢慢倾身,离得很近了,做出仰视的姿态,其实他比希灵高多了,但这姿态说不出来的谦卑柔软,他翠绿的眼眸闪闪发光,言语有种真诚的蛊惑:“我可以为您效劳么?”
相似的绿色,他们互相看进眼底,少许时刻后,希灵微微后仰,终于打破了这氛围。
空气为之一清,一旁看着的乔爱洛终于闭上了微张的嘴巴,那气氛真是太古怪了,让旁观者十分不自在。
一杯夏末常温里突然加冰的水,凉意初显的温和声线,他说:“我不信任你。”
又是一盆冷水。
伊戈尔·查特也退了回去。他右手撑腮,无奈的笑意绽放:“是因为我的出身么?假如是这个惹到您,我向您祈求一个机会。”
“不是,”小殿下也不想拐弯抹角了,端起茶杯润了润嗓,直言说,“是你的手段。我不喜欢那些,”他在“那些”上加了重音,查特多么聪慧,一点就透,“让你失望了,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再谈。”
他把茶杯放下。
这就是“你请吧”的意思。查特总有把自己不愿接收到的消息变成无的本领,他面色不改,站了起来。
众人的注意力集中到他的身上,查特来到希灵面前——单膝跪地。
希灵平静地看着查特,跪在地上也只比他稍矮罢了。
跪在地上的伊戈尔·查特,笑容依然温软,好像驯化的野兽,他此时将一切能杀人的尖爪白牙都给收了起来,生怕伤了正在注视他的主人似的。他前倾身体,双手小心翼翼碰触希灵掩在衣袖下的交叠双手,过程中一直在观察希灵的神色,只要希灵有一丝的不愉都会停下动作,等待希灵的默许再前进。
希灵并不曾阻止他。他静默地看着。
伊戈尔·查特,他的声音低沉、曼妙,天生带有一种优雅贵气,用这种声音,他低低说:“我为您献上忠诚,您讨厌的就是我憎厌的,您喜欢的就是我挚爱的,我期望您能回头看我一眼,接受我的敬献。我的殿下。”
话毕,查特低下头颅,以额触碰希灵衣袖上上翻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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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待替换)
人又进来了,伊迪抬头淡淡看他一眼。
“你把你女儿送走了?”他问。
伊迪没说话,男人嗤笑一声:“光送走女儿算什么啊,应该把老婆一起送走啊,你把老婆留在医院,要让我们帮你照看么?不过你那个老婆长得还挺漂亮,我兄弟之中肯定能找到一个接手的。怎么样,考虑一下?”
伊迪棕色的眼珠里猛然窜起熊熊的怒火,亮得灼人,他像兔子一样蹭地跳将起来,又像饿了几天的狼一样恨不得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来,一拳揍了过去:“混蛋!”
随后伊迪用了身上一切能用到的斗殴手段,拳头、指甲、膝盖、脚、牙齿、头,不要命一样和这个神秘人打起来。
开始得很突然,结束得也很快,伊迪根本不是男人的对手。比起这样专业的肉搏专家,伊迪三脚猫的功夫根本不值一提,他也不能用神术,否则打出真火来收不了场,耽搁了妻子的救命药水。即使是冲上去打架,伊迪也牢牢记得他的使命——让妻子活下去。
被一个膝击击中肚子,伊迪差点吐出胆汁,他被扔在地上干呕了几声,挣扎着想爬起来,却爬不起来。
“哼,”至今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冷笑着,他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把一个盒子扔给地上死狗一样的伊迪,“看看吧,你要的东西。”
这是一个小巧的影音盒,伊迪预感到了什么,右手死死抓着盒子支起上半身,靠在墙壁上,喘息了几声,他颤抖着手指按上了上面的按钮。
“嗡”——
一面散发着莹莹白光的光幕在半空中显现,并不大,只有十厘米的长度,八厘米的宽度。
上面是一个女人,她茫然地看着前方,有些不知所措,显然不知道该看哪里是正确的。旁边似乎还有什么人,在那个人的指导下,她才勉强看对了地方,她试探着说:“伊迪——?”
是,是我。侍从官张了张嘴,眼里流出泪水。
这个女人已经有点年纪了,眼角细微的皱纹看得出来,头发怪异的黑白间杂,黑发比白发多出一点点。她歪歪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一点点娇憨,她有些不明白,没人回答她,但是她还是得说话,这有点傻,但是还是乖乖按照指示说了:
“他们说,你给我找到了治病的药水——但是我不是已经好了么?”因为没有诉说对象,她自言自语道,“好吧,既然是你送来的,我就喝啦。”
女人拧开另一个细颈玻璃瓶,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一口喝了下去。
“嗯……”她微蹙着眉,“有点奇怪的感觉。”
伊迪心几乎要跳到喉咙口,他立刻怒瞪对面的人,里面是同归于尽的决心。
男人根本不看他,双手抱胸一脸阴沉。
“哦,”屏幕里又传来声音了,“这个感觉……”伊迪立刻看过去,只见女人小半的白发开始慢慢染黑,慢慢慢慢的……从发根一直到发尾,满满都是油亮的黑色了。
她诧异地看着自己的头发,原本因为生命里流失导致的青白嘴唇也开始回复红润。
他的妻子惊喜的转头,正好望进了伊迪的眼里,妻子灿烂的眼睛盛满了快乐:“伊迪,你看——”
然后光幕啪地没了。
对面掐断了信号。
伊迪像死了一样一动都不动,呆呆地瘫在那里。
“起来,”男人走了过来,踹了伊迪一脚,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流水,“现在——该你上场了。”
伊迪撑起了胳臂,慢慢扒着墙壁站了起来。
“滚去把你整理好,”男人嫌恶地说,“动作麻利点,已经被你耽搁地太久了!”
伊迪什么反应都没有,男人叫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伊迪慢慢洗了把脸,又整理打架乱了的衣服,幸好地板不脏。
身后人在来来回回踱着步,不知道在想什么,伊迪施了个小把戏把头发弄干了,就往外走。
“等等,”那人停下了脚步,突然说,“你老婆还在我手里,原本不想用你干什么的……只是个没什么用处的懦夫罢了。”
“现在嘛,不一样了,”他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话里淌出恶毒的水,“这个,拿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卷轴。
伊迪木木地接过。他盯着卷轴看了看,问道:“这是什么。”
“你不必知道。到了沙曼大街258号拐角,你就对准那个小鬼撕了它——你应该会乖乖听话吧?侍从官?”
男人嘶嘶吐着蛇信,毒蛇一样冰冷黏腻的视线包住了伊迪,让他透不过气。
伊迪看着手里的卷轴,凝固了几秒,一把揣进怀里,冷笑一声,走了。
“……殿下,殿下,这里就是莫克大街啦,里面可是闻名整个东城区的小吃一条街啊!您吃过咖喱香肠没有?您肯定是没吃过的,街上的小吃自然是入不了殿下的眼,但是今天稍微尝尝也无妨啊!这可是很多人会慕名而来的名小吃!整个珀留城,就属他们家的咖喱香肠最好吃、最有名啦!”胖胖的格林瑟姆先生边小跑着边说。格林瑟姆先生的确可以称得上珀留城的百事通了,希灵他们路过的每一条大街,每一条小巷,他都能如数家珍地说出这里出名的典故、故事、甚至最近坊间发生的趣闻轶事,这些以前从未接触过的市井风貌,让希灵也听得津津有味、大开眼界。而且胖鼹鼠说起话来就滔滔不绝,有时候还会忘了走路,待在原地就连手带脚地比划起来,以至于希灵没注意到的时候,鼹鼠先生就落后了,然后也不需要希灵等他,自己就颠颠地跑了上来,继续减速、静止、加速的过程,一路上多少有些气喘吁吁。但是因为鼹鼠先生浑不在意、自得其乐的态度,希灵也就放任自流了。
这时候恰好路过一条并不怎么宽敞的街道,但是往里面挤的人却多得吓人,眼看着已经再也挤不进去了,偏偏人流还在缓慢地移动着,好像做香肠的时候往肠衣里使劲儿塞肉一样,塞了又塞,撑得满满当当。希灵对市井小吃颇有点好奇心,整天吃教廷里精致的饭菜,有时候也会腻味的,他看了看左右,觉得身边人大都是没有意见的。
“殿下,”然而就在希灵跃跃欲试打算跟着人群一起进去的时候,侍从官阻拦了他,不赞同地皱眉,“您不该吃这些东西,很容易生病的,小吃街人多灰尘多,制作过程也不一定规范卫生,而且做小吃的原材料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呢!那些小吃怎么会干净呢?”
“这说的什么话?”鼹鼠先生先不乐意了,他气咻咻地说,“殿下身份金贵,我当然知道,但是小吃街是食品安全管理局亲自监管的,每个月都会抽查这里的卫生情况和食物新鲜度,管理局派发出来的报纸上莫克小吃街的推荐度哪次不是名列前茅呢?从未听说这里出过什么状况!否则哪里还会有这样的人庭若市呢?您这样妄加揣测,实在是不可理喻啊!”
“可是这条路不是去杂技团的路啊!”侍从官辩解道,“殿下的时间宝贵,怎么可以在一条小吃街上浪费?看完了杂技再去南城的美食坊市坐下来好好吃一顿才是正确的选择,在餐厅里安逸优雅地进餐才符合殿下的形象!哪里能让殿下拿着小吃当街大吃呢?”
鼹鼠先生白胖的脸憋红了,这理由的确冠冕堂皇,他接不上话,只得讪笑,然后小小声嘟囔道:“……从莫克街也能去马戏团啊,我知道有条小路的……”
希灵很想撇嘴表示抗议,然而殿下是不能不优雅、美丽、高贵、平易近人、从善如流的。他在心里哀叹,侍从官的话的确是掐住了他的脉搏,连莱文也从不反对变成了不赞同,眼神里明明确确表达出进去了也不能随意大吃大喝的明确思想,如果只能选一点不影响形象的食物,看着别人吃得满足馋虫上涌,那还有什么意思?
他摆了摆手:“继续往前走吧,我们从哪条路去马戏团?”
鼹鼠先生立刻说:“不如从前面的提林街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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