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道:“上头那一份是礼部奉旨给你准备的嫁妆清单,按各王府嫁县主的规格,你瞧瞧。放心,我都叫人看着,没人在其中做手脚。下面这一份是我和陛下给你准备的嫁妆,因礼部拿了好木头给你打整套家具,这一份里多是药材首饰绸缎脂粉字画玩意儿等物,只有几件紫檀、黄花梨、乌木的古董家具,最要紧的是陛下给了你两处庄田,原是皇庄,每处万亩,和给卫若兰的相邻,以后好打理。”
黛玉掩下心中的惊讶和感激,忙道:“先父留下来的嫁妆足矣,朝廷所备已甚是感激,如何还能再受陛下和娘娘给的东西?倒不如留作他用。”
皇后摆摆手,道:“我无儿无女,留着何用?你得了我的心意,我就多给你些,旁人就是羡慕也不中用。你就更不用替陛下节省了,他如今财源广进,不缺钱,而且手里没钱的时候东西多,并未花钱。咱们女人家,手里多些嫁妆才好过日子,到了夫家用不着受气。这些都是你的,料想你外祖母也会给你备一份东西,卫家的聘礼大约叫你带回去,等出阁时各人再给你添妆,勉强也算得上是十里红妆了。”
黛玉失笑道:“听娘娘说的这些,何止十里,便是二十里三十里也有了。”单是一份就已是十里红妆了,何况三四份凑在一处?她手里那些字画书籍,不知道得装多少箱子,别的都可不要,唯独这些必然得带出阁。
皇后不以为意,只说等她出阁一个月将嫁妆送至荣国府,道:“我倒是想让你从我身边发嫁,不过想着你在那里长大,从那里发嫁才说得过去,而且跟着我,未必就得清净。”
黛玉道:“多谢娘娘劳心,原该如此。”她不愿恃宠而骄,贾家发嫁最好。
皇后又叮嘱道:“除了古玩字画书籍等物,出阁时嫁妆不许带旧东西,素日家常穿戴使用的旧首饰旧衣服旧茶碗砚台等都不能带进门,等回门后走亲戚,再慢慢叫人运过去。一会子我吩咐刘丫头一声,叫她盯着,别装进箱子里了。”
黛玉疑惑不解,料想是风俗所致,口内却道:“知道了,二姐姐备嫁,我见二嫂子也说过这事,从前的旧首饰都熔了打新的,或者叫工匠炸一炸,一色鲜艳夺目。”
皇后点头道:“理当如此,记着就好。”
黛玉翻看了一回嫁妆清单,目不暇接,不可胜记。
皇后喝了一杯茶,问黛玉道:“玉儿,我常听陛下说要重用卫若兰,若是陛下打发他远远地去办差,你怎么办?”
黛玉霞飞双颊,不觉想起卫若兰平常透露给自己知道的意思,低声道:“且看时长时短,若长就一起,哪怕是去穷山恶水的地方,我也跟着,若短我就在京城里等着他。陛下和娘娘总不会不许我跟着罢?”卫若兰有卫若兰的心气本事,她不会阻拦卫若兰建功立业,更不会出现“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的情况。
皇后抚掌一笑,点头道:“自然不会。这样就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长泰帝得到消息后,笑对卫若兰道:“如此你可放心了?朕早说静孝这丫头和旁人不同,旁人以为苦,她却未必。下剩一年,你除了当差并教导弟子外,好生跟朕与你安排的人学习如何行军打仗,明年你成亲后,朕就派你出去。”
卫若兰忙称遵命,明年他就十八岁了,娶亲从军都是极好的年纪。
却说黛玉不知君臣二人之语,她陪着皇后说笑了一回,又就着春景作画,傍晚出宫时带着这几份嫁妆清单,回明贾母。
贾母一呆,随即一叹,拉她坐在身边,道:“皇后娘娘想得极周全,听卫家的意思想定在你及笄后就成亲,嫁妆东西原该预备起来了,我想等你二姐姐出门子后叫你二嫂子料理。”
黛玉不好说府里这些年入不敷出,李纨等都恨不得节衣缩食,贾母给自己必惹旁人生怨,听了贾母之言,不假思索地道:“这些东西尽够了,外祖母的东西将来就留给宝玉和姊妹们罢,不必为我费心。这么些东西都不知道怎么搬过去,哪里再添外祖母的东西?”
贾母笑道:“别人都盼着嫁妆多,你倒好,往外推辞。我手里东西多着呢,够给你做嫁妆,也够给你哥哥娶媳妇,别的自有公中出。”
在座的邢王夫人和薛姨妈等都是一笑,独探春等眼里闪过一抹羡慕之色。
正说着,有人通报说史家打发人来了。
贾母一怔,史家年前打发人来说姻亲事,年下才回去,如何才两个月就又打发人来了?忙命请进,又命人去叫史湘云过来。
史湘云和宝玉并肩而行,刚踏进房门,便听自己家来的仆妇对贾母道:“天暖化冻,老爷太太打发我来接大姑娘,乃因正月里老爷太太给大姑娘看了一户人家极好,是两江总督葛辉家嫡出的三公子,今年十六岁,生得好聪明伶俐模样,已经中了秀才。太太说,大姑娘一年又一年地大了,再过两年就成老姑娘了,耽搁不起。”
听了这一番话,湘云如遭雷击,呆愣半晌,只觉得连脚都迈不动了,宝玉发现,忙扶着她进去,因未先向来人给史鼐夫妇请安,也不敢扶她坐下。
史家仆妇看着湘云,目中露出一丝不赞同,站起身道:“姑娘好。”
湘云回过神,应了一声,随即向她们给史鼐夫妇请安,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在这里好好儿的,想着一二年后叔叔就任满回京了,如何反来接我过去?”
史家打发来的仆妇是史鼐夫人的心腹,她心底讽刺一笑,嘴里却道:“老爷太太心里都想着姑娘,旧年是老姑太太舍不得姑娘才将姑娘留下,如今姑娘年纪大了,如何还能继续留在老姑太太家里?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都想着大姑娘呢。”
原来史家下人回去,将贾家的回复和南安太妃说媒不成等事都告诉了史鼐夫妇。
彼时史鼐夫妇刚接到贾政第二次回信不到十天,得知后越发生起气来,心想难道就凭着你们说等任满回京再说就由你们做主?那都到几时了,若是定不下来,岂不是耽误了大事?
因此,夫妇商议过后,就在任职之地给湘云说亲,横竖外人不知京中消息,史鼐夫人再心冷齿寒也不能不管湘云,打定主意春天接她过来,连同封存在府里的嫁妆一起拉过来,好生打点,明年就发嫁,横竖湘云明年就十五了。
坐在下面的王夫人等暗自叫好,在心底称赞起史家了,这才是大户人家的气度,先前那样像什么?王夫人本以为还得拖延一二年,不曾想,史家反倒先退了。
探春看了湘云一脸的不自在,心想自己巴不得家人如此用心,她倒不情愿。
王夫人看着贾母,笑道:“这是合家团聚的喜事,何况又是分别了一二年,史大姑娘定是欢喜得过了,这才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贾母却是不舍湘云,湘云亦舍不得离开,含泪道:“我只舍不得老祖宗。”
史家仆妇笑道:“大姑娘快别如此,叫人知道了怎么想?虽说山高水长,但是姑娘的婆家不是没回京的时候,等回了京城,自然有相见的时候。”贾政夫妇不肯答应结亲,贾母又不能做主,湘云继续留下来叫人看笑话不成?史家仆妇心里越发不耐烦了。
湘云低头不语。
贾母叹道:“别说云丫头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她。她跟在我身边这么些日子,冷不防地提出要走,心肝儿就似被剜出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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