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偷东西不是长久之计,你们得想办法学个活命的本事。”宋翎心里牵挂着正事,只说了这一句,就转头打算离开。
不料刚走出一步,就听身后一个孩子大声道:“我们兄弟也不想偷东西,更不想一辈子坐在街头讨饭,只是现在没办法,只能这样。这位爷一望就是富贵中人,黄三斗胆,想求您给我们指条吃饭活命的明路,我们勤快,什么都能做,也什么都肯做!”
宋翎顿了一顿,回过头,看见了那个说话的孩子,黄三。
脏兮兮的小脸,嚣张却自信的神情,一双明亮的,不安份的眼睛。
像极了多年前的宋翎。
或者说这街头巷尾,本来就不乏宋翎这样的人,他们生来聪明,野心勃勃想要往上攀,总是想得到最好的东西,可惜投胎没得选,就算穷尽了力气挣命,可能也会运气不好饿死街头。
这么来看,他宋翎的运气,当真是出奇地好,好得简直要折寿。
宋翎沉默看着几个孩子眼里灼热的渴求之色,忽然笑了,又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放在黄三手里,“你拿着这个,去找如意斋的老板,他会给你们找吃饭活命的路。”
黄三看一眼手里仿佛羽毛一样的东西,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珍重地将其收好了。
宋翎离开小巷,忽然觉得,如果多找一些这种孩子,似乎也不错。
别说他现在手里没半点实权,就是有,恐怕也没办法让遍布桓安的这些乞丐安家乐业,与其一味救济,倒不如收一些为己用,毕竟他实在需要在温珏回来之前拥有只属于自己的触角……于太后死到温珏回归的这段时间是他唯一稍微自由的时间。
目前只买了个如意斋做幌子,还需要长久的经营才会有效果,不过这事急不得,他得慢慢来。
眼下的正事,是另一桩。
宋翎行至长街角落,侧了侧头,两名黑衣侍卫从树上跳下,沉默侍立他身侧。
温珏手下的这些人总是训练有素,只是太训练有素了,让宋翎喜欢不起来。
三人汇合,宋翎就这么平静地往外走,而后站在长街中间,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片刻,街道尽头传来马蹄声,策马疾驰的黑衣骑士看见前面有人,大喝了一声“闪开”,却不勒马。
宋翎眼角流露出一丝冷意,握紧拳头。两名侍卫对视一眼,忽然欺身而上,一人拉马,一人拉人,强行将黑衣骑士从马上拽下来,强迫他跪下。
黑衣骑士挣扎片刻,却被死死按住,挣脱不得,狠狠眯起了眼,正要出声质问,抬头看见宋翎的脸,却怔在了原地:“皇上?”
黑衣骑士姓崔名武,于家的死士,前段时间掌管宫内羽林军的人。
“崔大人。”宋翎面色冰冷,露出一个狰狞的微笑,在男人耳边低声问:“你可还记得,四年前的冬天,你在雪夜里撞死了一个乞儿?”
崔武的眼睛蓦然睁大,面上闪过惊骇之色:“你……”
他一句话没说完,就觉后颈一痛,被侍卫打晕在地。宋翎站起身,淡淡一拂袖:“带回去!”
四年前,他蜷缩在雪夜里绝望地想要取暖,四年后,他冠冕堂皇地走在这里,仿佛自己是这个国度的主人。
四年前,有个小乞儿羡慕地看着达官贵人的高门府邸,平生最大的愿望是做一个富贵人家的下仆,四年后,他坟头的青草已经半人高,化作一副无名枯骨。
四年的血债,至如今,终于能报了。
可四年的折磨剧变,累累伤痕,却永远不会消失,厚重的阴翳将永远压在他背上,永远伴他前行。
宋翎挺直脊梁,孤单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雪中。
遥遥的,有一人站在街角,稍一侧头,看到了他的背影。
这人抬了抬额上斗笠,有一些困惑地看向那个似乎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背影,摇了摇头。
温洺筠转身往自己调查到的地点走,走到一半,忽然听到了什么,在不远处的小巷里发现了几个蜷缩着的小崽子。
温洺筠面上闪过黯淡之色,走近,轻轻放下一点银钱,微笑:“你们拿着这钱去买点东西吃吧,今年冬天快到头了,等开春日子就好过了。”
“多谢这位……少侠。”
乞儿黄三看一眼温洺筠腰间的剑,道了谢,看着那头戴斗笠的人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而后怔怔地看向手里的银子,嘀咕。
今天晚上这是撞了什么大运了?怎么一个二个,都是手笔这么大的主顾?
这个对乞儿们显得无比离奇的冬夜,终究在早晨普照的阳光里终结了。
清晨,紫宫城里众官齐聚,准备上朝。
于大人浑然不知昨夜变故,正与前来恭维自己的谢华韵谈笑风生,面上早没了丧女悲戚。
谢华韵为人油滑,夸人夸得不着痕迹,将老东西说得极是开怀,甚至有些飘飘然。几个非于党的臣子看着这边,大家贵族出身,都有些瞧不上这个四面逢源没脸没皮的墙头草。
偏偏墙头草春风得意,实在把他们这些朝臣的面子都丢尽了。
好不容易,前面通知开始上朝,这些心里打着小九九的官员凝神收敛,上朝面圣。
宋翎坐在龙椅上,华服高冠,平静接受百官朝拜。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宋翎道,“今日何人有本要奏?”
谢华韵出列,优雅躬身:“启禀皇上,臣谢华韵,有本弹劾于檀于大人。”他微笑看着于檀倏然大变的脸色,一字一句道:“于檀利用丞相之权,贪赃枉法,卖官卖爵,奸|淫良家妇女,纵容家奴杀伤平民,飞扬跋扈,草菅人命,视王法为无物,罪无可赦,其罪当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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