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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意伤人,还是他们的王子,你知不知道,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两国外交问题。”刑部尚书叉腰站在空空荡荡的侧殿内,低头俯视着跪在地上的郭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就仗着陛下纵容!嗯,功夫是不错,可校场上也不见你用这份功夫胜了那劳什子阵法……”
这话就有点刻薄了,万辰在一旁看得不忍心,出声道:“大人,郭大人也是因为郡主受辱才……”
刑部尚书冷哼了一声,到底不敢太得罪楚王府,只抛下一句“你就等着陛下发落吧”就转身走了。
万辰直到看不着刑部尚书的影子,才偷偷蹲下来靠近郭临道:“郭大人别担心,楚世子此刻正在勤政殿面圣呢,你有足够的出手理由,陛下不会怪罪你的。”他又望了眼门口,笑道,“咱们大人向来嫉妒你得陛下信赖,说的话难听了些,你别放在心上啊!”
郭临缓缓抬起头,苍白的脸是布满疲惫,勉力朝着万辰笑了笑。她确实有理由出手,但那也不是她无辜伤人的借口。
被羽林军架走时,路过陈聿修身旁,清晰看到他滴血的手。
情绪击溃理智后,是他扑上来环住她的胳膊,阻止她继续发疯。可那时她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踢就打。
怎么会这般容易失去冷静……我最近到底是怎么了?郭临颓唐地伸手撑着额头。冰凉的手心带来一丝清醒,可想要再凝神反省,思绪却越来越烦躁。她不由一哂,仰头看向万辰,声音嘶哑:“我伤了多少人?”
“额,”万辰尴尬地笑了笑,“那个……漠北见血的就有十一人,当然,伤得最重的还是三王子,掉了两颗牙,半边脸都肿了……”
郭临微微摇头,又问:“我朝官员呢?”
万辰松了口气:“四人,两个小太监,两个吏部的中司侍郎。”
郭临一愣,有些诧异地盯着他,“陈聿修……他无事吗?”
“少师?”万辰想了想,“我只记得少傅周泉光给了你一拳,才让你停了手,此时他也在勤政殿,可没听说少师有什么事啊……”
“咚咚”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地传来,二人回头看去,徐公公躬身立在敞开的殿门口。万辰见状,起身客气道:“公公是来找郭大人吗?”
“正是,”徐公公道,“请郭大人随老奴前往勤政殿觐见。”
吹着夜里的凉风,郭临跟在徐公公身后踩上勤政殿门口的青石台阶。方走上几步就听到屋内一个醇厚的嗓音:“老臣以为,京兆尹确实该罚,只是尚书大人列出的处罚,却有些过了。”
“丞相大人,您别忘了,这可是陛下赐办的婚宴,郭临在殿内大打出手,分明就是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先前我朝与漠北关系微妙,好不容易到了缔结同盟的关键时期。郭临因一己私仇,不分轻重,目无尊卑,以下犯上打伤漠北王子。若是不罚,如何让漠北服气啊?”这个声音尖刻愤懑,正是方才还在侧殿的刑部尚书。
徐公公站到一旁给郭临让开路,郭临上前推开门,正好听到周丞相的叹息:“尚书大人,那依你之见,苏德王子出言侮辱我朝郡主,又该怎么算呢?”
刑部尚书偏头冷冷地瞟了眼门口的郭临,转身朝皇上拱手道:“那自然是由圣上定夺。”
世子和周泉光站在另一边,根本插不上嘴。见无人注意,世子远远地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徐公公的声音:“陛下,漠北使臣高彻辰求见。”
郭临一直低垂的头终于动了动,她缓缓转过身。
高彻辰青袍素履,面上一派悠然惬意。他一脚踏入殿中,瞟了郭临一眼,嘴角含着笑,健步如风地走过她身边。
他站定在御前,恭敬行礼,语调和煦轻缓:“陛下,王子的伤已由太医们诊治过,并无大碍。”他笑道,“因此,臣提议此事不如就此了了吧,王子出言不逊在先,我等实无道理惩处郭兆尹。”
殿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刑部尚书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好一会儿才回了神,干巴巴地发问:“高使臣,你说的……真的是你们王子的意思?”这实在无法叫人不怀疑,苏德有多讨厌郭临,明人眼里都能看出。这样一个正大光明的惩处由头,他居然会放过?
高彻辰微笑着点点头:“不错,王子因醉酒胡闹,唐突了郡主,如今满心悔意。未免陛下为难,特派臣前来。”
皇上静默了半晌,长长的冕旒垂盖住他的眼眸,望不清到底什么神色:“朕虽不愿弗了王子的意。但祖宗规矩如此,若是擅自变更,以后有人效仿,岂不就此乱套。”他把手上的折子朝书案上一扔,“京兆尹郭临,罚俸半年,停职一月闭门思过,以儆效尤。”
周丞相暗暗一惊,头一回觉得自己揣测错了圣意。可再看到高彻辰嘴角噙着的笑意后,他又顿然领悟,就此闭口不言了。
*
郭临被羽林军押送回府,卸掉了官印。
月光清冷,夜色浓郁。郭临坐在屋前的长廊上,静静地听着耳畔的风声。眼睑微敛,长长的睫毛被月光照出清晰的弧度,挡住了眸色中化不开的思绪。
她蓦地站直了身,朝屋内走去。
脚下的府院沉静古朴,放眼望去,布局格调,依然和去岁秋时带着玉锵上门取名一样。郭临在陈府的屋檐上轻盈飞跃,已然看到了深藏竹林的凉亭,和蜿蜒的流觞曲水溪。
入了内院,她扯开蒙面的黑布,跳下屋顶。顺着几条主干道试探着走了几处,却都没能找出陈聿修的住所。
情绪失控也就罢了,连侦查的本能都退化如此,她丧气地蹲在墙角,懊恼地埋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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