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白十二闭上了嘴,不说话。
殷绝说:“你一无所知,包括常识。你想询问这个。”
白十二的声音碎冰一般阻塞在了河道中,随即他反应过来,立刻道:“我当然知道,除了婴儿和疯子,谁会不知道那些常识?”
殷绝笑了笑,也没反驳他。白十二这次迟疑的时间很短,他的声音略略轻了一轻,说:“……我比较在意的是你。从你身上总有种奇怪的熟悉感。曾经是梦,还是现在?”
殷绝注视着他。
“人生皆梦境。”他收回若有所思的视线,这么回答道。说罢他朝着城楼的方向抬抬下巴,道,“看,决断出来了。”
卫兵击锣示意众人肃静。铁器的鸣叫如同雷电响彻天空,群众们的视线一致的聚集在了城楼之上。爵士斜睨了卫兵长一眼,他暗金色的半披风被冰冷的寒风吹拂起来,白十二瞄到上面用浅金色丝线绣出的闪闪发光的秃鹫。金色的秃鹫扬翅飞起,风停又倏忽消失在爵士的肩背。卫兵长背过身去,对着卫兵们发了几个简单的指令。
寒冷灌入鼻腔,白十二捂住鼻翼打了个喷嚏。直到手掌的温度覆盖上去,白十二才发觉自己的脸被冻的冰冷。
两个卫兵拖拽着某样物体。白十二控制自己不往人类的方向去想——但那就是被捕的小偷。卫兵拽着那家伙的衣领并粗暴的将套在他头上的头套扯下来的那刻,白十二清晰的听见人群彼端的女孩子惊叫的声音。
他不用循声追寻就知道首先叫出声的一定是妹九。
城楼之上被卫兵擒住的是胖七。他嘴中被塞了一团布团,被展示给众人的,吊在卫兵手上扭曲而肥胖的身体就像一只被叼在鸟嘴中的大白肉虫。白十二似乎听见了那一刻间胖七喉咙里挤出来的痛苦的□□,但或许没有,因为在妹九的惊叫声之后,周围填满了指指点点和诧异的嘈杂。
胖七灰头土脸伤痕累累,被雪濡湿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泥土和灰尘。白十二相信他在被捉住后经历了一番虐打。
他昂头看向靠在城墙边的爵士。爵士半倚在低矮的城墙边,俯视着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一种嘲弄的不屑笑容。他轻蔑的注视着胖七,轻蔑的注视着所有人。
“这个卑劣无耻,目无法纪的混混、小偷,肮脏的下水道蛆虫——诸位!看看他那为勤劳的工作者辛苦挣来的血汗所填充的身躯!在平日他靠窃取诸位的金钱逍遥自在,而今日他却窃取了神明的荣耀!”爵士伸展开手臂指向卫兵手中的胖七。胖七或许想要蜷缩起身子,可他摊平在空中的身躯就像一张任人摆布的大饼。爵士带着轻蔑朗声指控道,“诸位!今日可是时光领主给予信徒的安息日!我行走在属于神明的街道上,沐浴着神恩之时,罪恶的手掌却伸向了我的荷包——而它也时时刻刻将要伸向的是你们的荷包。今日我们不需要审判者,在场的诸位将亲自审判这个窃贼和渎神者的生死!”
最开始是在人群中某一声含糊不清的“杀”,最后居然延展为铺天盖地属于死亡的人潮。白十二身边的人们莫名的兴奋,莫名的喊着“杀了他”,莫名且轻易的决定一个罪人的生死。人群怂恿着即刻的正义,挤挤攘攘的互相碰撞着。
殷绝被撞了过来。白十二被挤的脚步不稳,下意识扯住了他的胳膊;在下一刻却又不安的松开了手。殷绝反手握住他的手腕,将白十二扯了过来,懒洋洋的说:“尤金爵士还真是出了名的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他的声音在群情激奋中低不可闻。白十二不由贴近了他。
“南群恩国王坐上王座有盗贼的功劳,南群恩帝国法律对盗窃罪的刑法也是全大陆最低的,不是死亡而是流放。将胖七交给审判者,也会因为未成年的缘故被安置给教廷或是直接释放。”殷绝道,“只可惜胖七将手伸向了尤金爵士的钱袋。”
盗贼和小偷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但小偷却因盗贼的关系得到赦免。白十二忽然能够理解了四周汹涌的愤怒。奔原城小偷泛滥,无论是哪位平民都失窃过。也因此,他们的愤怒异常容易□□控。
白十二的嗓子有些发紧:“……他会怎样?”
殷绝说:“如果逃掉的话,可能断一两只手脚,但能活下来。”
有人挤到白十二的身边,猛然间抓住白十二的手。白十二一转头,愕然的看着从人群中挤过来的银六。银六紧张的抓住他,脊梁弯起犹如一只惊弓的鸟雀。可他的视线却是紧紧的盯住城楼之上。
胖七嘴上依然塞着布团,不会有谁给他自我争辩的时间。卫兵们擒住他就如同擒住一只家禽,爵士昂着下巴,从身侧卫兵的手上抽出一把长剑。胖七残败的身躯剧烈挣扎起来,随后,他的动作僵停住了。
这个前半刻还在嬉笑嘲讽的孩童头颅从城楼上坠落下来,和溅起的血液一起滚落到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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