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吗?”
吴归迟疑了。栾依依睁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开口道:“我去给……我爸上坟了,顺便把这个月的养老费给我奶奶。睡前在看那部网络小说。”
栾依依“哦”了一声:“难怪你不在校呢。”过了片刻又问,“小说内容是什么?”
吴归掂量了一下梦中男孩子和他弟弟的身份,想了想说:“我梦到的男孩子应该是主角。不过书中倒是也没有提到他有双生弟弟,不过如果是在剧情开始前被杀了也说的通。”
“什么剧情开始前啊,你的脑回路能跟作者一样不成?”栾依依白了他一样,继续问,“主角的具体身份呢?网络小说的话,身份方面十有八九会开个挂吧?”
吴归道:“恶魔之子。”他笑了一笑,低垂下头,漫不经心的扯了扯鬓角的碎发,“从人类伦理和道德规范的角度来说,身世倒跟我挺像。”
栾依依不说话了。在片刻的诡异安静后,吴归似乎听到了对方叹了一声气。
“我一直想问。”栾依依开口,“你不喜欢你奶奶。阿姨更不可能喜欢她……你为什么还要给她汇赡养费过去?”
吴归脸上没有表情。他靠在椅背上,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总要有人要给她养老。她有脸来找我,就有脸去找我妈。我妈凭什么隔了那么年还要被他们家人找上门来折腾?”
栾依依注视着他。吴归的表情和语气像是在一瞬间僵硬起来的;他半点都不愿意对他人提及那些“亲人”,栾依依是知道的。她轻声的转移了话题。
“想听分析吗?我现在能告诉你的分析也是基于前人的研究成果,梦境和心理,梦境和身体疾病;我想从中研究出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这并不影响我用他们的理论给你做分析。”
吴归没说话。
他知道栾依依想说什么。大多数梦境是为了满足自我愿望而开始的,本身就是逃避了自省和自我谴责以及社会规则的枷锁而诞生的;就像他在现实中绝对不会杀人,但是在梦中却乐衷于将他早就死去的父亲分尸一样;就像他在现实中心底对着教授无比的尊敬,在梦里却敢直接和教授叫板一样。深夜中那是一个野性的,干干净净没有负担,也没有被任何锁链禁锢的,却也从未被认真了解过的自己。
所以他不想讲述那些和现实挂钩的梦境。
再仔细想想,按照梦境心理学来看,这个梦的含义也挺清楚。
“你把自己割裂了。”栾依依说,“你把被无视,被责骂的自己迁移到那个男孩子身上去了,梦境中的那个母亲就代表着伯母,你渴求母爱所以你在梦境里是被偏爱的一方。但是你潜意识里清楚这种诉求是不会得到回应的,所以被偏爱的弟弟负担了罪恶死了……这是你对你自己的安慰。”
安慰?他想起那个被毫不犹豫割下来的头颅,倒是觉得荒唐的很。吴归呼了一口气,笑起来:“行了行了,分析解释就写在你自己的调查报告上好了。我不需要解释。我宁愿把它当成一个经历……我宁愿把它当成真的。”
栾依依点了点头,如同吴归猜想到的那样,这个分享过他一段成长的邻居家伙伴知道他的家庭。她站了起来,迟疑了一会儿才说;“赢家A的那个梦,‘无法被点燃的酒精灯’是他对失败的迁移。他承认自己的失败,并且还在满心欢喜的期待我课题的失败。所以我绝度不能输——所以谢谢你,你所说的对我帮助很大。”
她准备离开的时候吴归叫住了她。
“你知道怎么在梦境中保持清醒吗?”
“梦境和清醒本来就是矛盾的呀。不过,谁知道呢?”栾依依弯起眉眼粲然一笑,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你知道‘太一’吗?也有个观点,你梦见了三千世界,但最终醒来,可梦中的世界却是真正的存在着的。这个时候,你就是那个世界的‘太一’。”
·
栾依依走后没多久友人B就和老大回来了。至于赢家A,是快到寝室门禁的时候醉醺醺的回来的。他砰地一声将门摔的轰然作响,连洗漱都未洗就爬上床躺着了,吴归听见他似乎还在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着什么。老大和友人B面面相觑,也没办法看下书,拿着脸盆就去洗漱了。吴归合上书,靠在椅子上发了会呆,洗漱过后熄灯上床,拿着手机追了会儿更新,但却依然觉得恍惚。
他对梦境中那个削瘦的男孩子的印象,竟要比追了那么久的小说中的殷绝要深的多。
如果那孩子是主角的话,大概就如他所言拿了弟弟的名字生活。所以“殷绝”才真正的成为了“殷绝”。他从一出生并未有名字,就连存在的证明,都需要通过夺取才能够拥有,想到这一点,吴归不由有些难过。
但想想的话这份经历确确实实是自己通过梦脑补出来的。《炼金之途》中从未说明主角有兄弟,读者也从未觉得主角需要同情。那个看似温文尔雅实则心狠手辣的男人正随着剧情的发展逐渐向世界之巅攀爬,他所经受的磨难和崛起之后的报复只让书评区的读者觉得爽快,反正让所有人感同身受的,从来都不是主角遭受的创伤。
在看完今天的更新之后,吴归将手机随手塞入枕头底下,在一片漆黑中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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