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那异香也被染上了茶水味道,含混在一块,分不清,闻不明。她忽然对沈淑昭数日亲手所绣的辛勤生起了怜悯。
江沛柔不争气斥道:“云月,你让江府在长公主与沈妃面前大失面子,我已颜面无存,不会因你是我婢子而多说甚话,请沈妃娘娘自作决定,民女绝不作扰。”
婢子难得听见温柔的小姐说重话,眼泪簌簌直掉,她旁边坐着身侧的沈淑昭却平静得很,只是盯着自己做的礼久未发言。“罢了……”最后,在不停磕响头的声音中,沈淑昭微弱回道,“责罚她也不会使它恢复原样。”
“是民女管教不致,请娘娘连民女也一起惩了,莫有顾忌。”江沛柔躬下身,以她四大姓氏望族的嫡长女身份低声下气道——但实际是,就算沈淑昭想惩她,又何来的资格?一个是无宠、庶出的妃子,一个是权势历史皆有的豪门嫡长女;一个结局好似已注定,一个不知会联姻给那位世家厉害的嫡子。利益在前,莫说苛责,沈淑昭都没有埋怨她的半分资格。
于是她只得微笑起身,扶起惶恐不安的贵族小姐,“江大小姐哪里的话,一块小小的雀金呢而已,南国过几年还会再次进贡一次,莫伤了分寸。”
“民女府上其实有北越国前些年供奉被太后赏赐下来的云狐皮布匹……此布比之南国六年一出的金雀布,是由最精工的绣娘所织造八年,民女命人隔日就送入宫内,请娘娘收下,莫叫民女于心有愧。”
一阵苦涩袭涌,自己贵重的东西对于他人而言,不过是司空见怪。沈淑昭失神笑道:“小小用物,江小姐还是留着府上享用吧,本宫不是计较之人。至于这枕布,送人之礼哪有半沾污渍的道理,长公主就算想收,本宫也不情愿,还是先收回去,改日再另送他物吧……”
她伸手就去取泡在茶水中的礼品。
一只手无声覆过来。
轻轻搭于她的手背上。
这是——
“长公主?”
她很是讶异。
卫央阻拦住了她。
“不必拿回去了,就留在这。”
心头动容。
“可……它已经湿成了这样,妾不愿当着面让长公主收下这样的礼。”
卫央不再对这份礼毫无感觉,她平和地看着它,似在给沈淑昭安心之理,“枕布总会经水,就当宫女粗心不小心经了茶水。”
“哎呀,殿下。”莫忘一拍大腿,在身旁叫道。二人之间的对视被打破,经她一叫,卫央低下头时,才发觉长袖被沾湿了茶水。江沛柔连忙拉过了她,百般焦心道:“真是……从未好生留意过自己。”
“宫人下去洗就是。”
“不行的。你的这件衣裳是太后才赏的,过年若不常穿着,太后会作何想?”
沈淑昭听得有些心慌,她觉得自己做错了很重要的事。
在嗔怪间,江沛柔一直察看卫央的长袖,不经意间,卫央手腕处的伤痕被翻出来,暴露在三人面前——不经思索,卫央很快将那只负伤的手腕放下,神色是突然被揭开秘密的微恼。沈淑昭不敢相信那会是卫央的伤,怎么看都怎么像割痕,还是在脉上。
“这……”江沛柔心急道,“这是什么?”
“不小心负的伤。”
“让我看看。”
“不必。”
“殿下,沛柔难道不在你信任的人之列吗?”
气氛变得微妙,僵持不下。
沈淑昭尴尬解围:“负伤而已,江小姐莫太忧心,长公主知该如何做。”
卫央瞥她,“沈妃还有何事吗,若无事,就不多久留了。”
“妾身无事,就先告退。”沈淑昭明白她对被窥见私事很是不满。
自觉退出,留下给她感觉相处很是别扭的江沛柔在原地。
匆忙离开蕊珠殿,沈淑昭满是压抑的心随之轻松下来,那位来访的贵客总给她无形中不好的感觉。今日江府嫡长女用一言一行分明告诉了她,她与长公主卫央,与所有名门世家的嫡女之中,永远存在着无法逾越的鸿沟……
至于卫央手腕上的伤,是她第二个在意的事。沈淑昭愈想愈发觉得像是自己所为,可卫央这样的人……怎么会?她想起太后时常在面前表露思女之情,她们的关系必有隔阂,她没有想到,这种隔阂已经发展到了卫央会想解脱自己的地步。
背后汗毛四立,皇宫的事,她果真了解得太少——
纵使陪伴在太后身旁,所知关于长公主与皇上过去的事也只有只言片语。
三人究竟怎么了?
她竟起了关心。
卫央,这位万人之上的美丽嫡长公主,往深入了解之后,总令人不得其解。
而她更不会知道的事是,今日那位名门闺秀,江府的小姐江沛柔——她其实是长姐沈庄昭的好姐妹之一,因着家族关系,二人自小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对于友人被抢走皇妃之事,江小姐耿耿于怀,并在见到沈淑昭时,心中厌恶就已升起。
那坏掉之物,不过是刻意而为。
沈淑昭永远不会知,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有多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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