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阿宣叮嘱了些“念书要走心”“多向方公子学习”之类的话;因为心情极好,她一边教导一边还多吃了三碗饭。
吃完饭,收拾清洗了碗筷,未时就快到了。
含月既期待又兴奋,无心干活,便双手托腮地坐在茶铺门口,左右张望,等着方暮初买齐东西、快快出现。
没坐多久,不远处,街道的路口对侧传来一阵“轰隆隆”的巨大响声,像是天边闷雷滚滚,又像是战士擂军鼓的声音。
含月望过去,一列长车队正朝这边走来,五架板推车组成,十余名壮汉推车运送,每辆车上都堆放着半人高的货物,篷布覆盖,看起来分量十足、重量骇人,将街面青石板不时压出沉闷的摩擦声。
——这几车货物,不会是方暮初买来的笔墨纸砚吧?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张望车队后方、没见到方暮初身影,含月觉得自己真是期待过头、开始不切实际地胡思乱想了。
渐渐地,车队离茶铺越来越近,竟有减速的趋势。
——不是吧!真是卖给阿宣用的文房书具?小孩子念书,用得着这么多东西?
最后,五架板车停在了茶铺门口,为首的车夫擦着满面热汗,向含月打招呼道:“姑娘,你家订的东西到了。”这时候,她才确定,眼前这几车颇有分量的货物,真的是方暮初采买的成果。
——
“这都买了些什么啊?”含月凑过去,嘀咕道。
车夫将篷布揭开,示意她自行过目。
头两辆车上摆放的是成捆的纸张和书籍,从三字经到四书五经再到大昭国各大文豪撰写的史书传记,一应俱全;后面两辆上,堆的是一个单架书橱、两把交椅和四个大木箱,打开一看全是砚台、墨块、笔和纸镇等杂物;而最后一辆上,则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的平头案。
“姑娘,这些东西卸放到哪儿?”车夫是本地人,当然知道许家茶铺;打量一圈堂铺里坐着的闲人、没有一个像是文人墨客;他很纳闷:买这么多有文化气息的用具,还以为许娘子改行做别的生意了。但瞅了瞅,不还是卖茶的地方吗?
没等含月回话,方暮初一脚踏进茶铺,指着后院,说搬到里面去就行。
于是吆喝声顿起,车夫们有条不紊的、像搬家的蚂蚁队伍一样、将货物逐件盘到了后院的东屋。
茶客们从未见过这么多书本文具,都挤到大堂和后院相连的门槛边围看。许娘也没见过这等夸张景象,一时忘了驱散围观的茶客,跟在人群进了后院,呆立在核桃树下看着他们搬进搬出,愣愣地,竟忘了这是自家院子,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方公子,你这是要开学堂还是开书铺啊?”含月挤到方暮初身旁,哭笑不得。后者严肃答道:“我买的这些,都是令弟实用之物。”
姑且不看其它东西,但是这堆纸,阿宣就算日日文思如泉涌,也得写个五六年才能用完吧。又抚了抚新买的书案,含月问道:“这桌子……是不是太贵重了?”
方暮初缓缓摇头,纠正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读书人每日伏案桌前,桌案乃是最重要的伴读用具,当然应该置办最好最舒适的,如此一来,读书才能专注,写文亦能下笔生花。”
这话说得好有道理;有钱的人,果然花起钱来都这么理直气壮,理由充分。含月听得连连点头,对她而言,只要是对阿宣成长和学习有利的,哪怕是邪门歪理,也能全盘接受。
“可是……买这些东西,花的这些钱……”很不想提这茬,但方暮初又当老师又掏腰包,含月和他不熟,怎么能把他的诸多好意视为应该的、接收之后一声不吭。
“不用担心,东西是我买的,心甘情愿的。就当是送给阿宣的见面礼了。”
等得就是这句话!含月喜滋滋地连道了几声谢,看着车夫们忙进忙出,静观了片刻,又为难地说:“屋子里空间太小,若是要搬新家具进去,就得挪出旧家具来。旧家具都是老板娘的,乱扔乱放怕是不太好……”
许娘正站在屋外看搬家呢,一听这话,很是爽快,说这么旧的书桌板凳了,反正也没怎么用过,扔了便扔了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而且还是白捡来的好家具。
很快,东西全部卸完,含月赶紧主动结了工钱,转过身来,又利落地收拾了一下房间。
为了不耽误阿宣每分每秒宝贵的学习时间,一整理完屋子,她立刻将他和方暮初按到椅子里坐着,表情紧张又欣慰,嘴里反复叮嘱“阿宣要努力哦”之类的话;直到后者不耐烦地斜了她一眼,才终于一步三回头地、回到茶铺帮忙去了。
焕然一新的东屋,此刻,只剩阿宣和方慕初,隔一张书案,相对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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