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间之。”
“桓桓武王。保有厥士,于以四方,克定厥家。于昭于天,皇以间之。”
张骏望着天空中的皓月,不由又以剑击柱,高歌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起先战事、朝堂。处处都牵制着他的精力。然而现下危机似乎已经过去,张骏的心情却依然完全轻松不起来。上阵战守的猛士,要则无法赏赐,甚至他还要亲自下令杀掉这些人。心情又如何能轻松起来!
而远在令居县中的李延炤,却是完全不知,更无法体会凉州少主张骏的这分无奈。只是他所面对的悲伤与哀愁,却更为真切而直接——正如他当下面对着摆满整整一个点将台的木制灵牌。张兴、韩文灿,与一千六百三十七名阵亡袍泽的灵牌一同,满满当当地摆在点将台上。李延炤望着这密密麻麻的灵牌,不由得眼睛酸涩。他转过脸去,不忍再看。而两行泪已自眼角滚滚而下。
因路途遥远而阵亡士卒众多,李延炤此番已决定不将阵亡士卒的尸首运至州治忠烈祠安葬。他临近找了一处距县城不过五里远的山脚。两山之下正有一座土地祠。而土地祠后,又正有一片并不算大的空地。收敛完毕,确认身份的将卒遗体,皆被运来此地,而后在祠堂后方空地之上集体安葬。
李延炤拨出一部分财货,由魏旭、王诚等数名幸存的辅兵将领们带领人手,砍伐树木,又在工坊中立起地炉,烧制砖块以供土地祠的扩建。李延炤将原先祠堂的外墙拆除。而后在前后加筑了两个堂。再重筑祠堂外墙。二堂之中依然供奉着原先的土地神。而前堂则摆上此次战事中阵亡的一千六百三十九名袍泽的灵牌。
战事结束后月余光景,得到消息的北逃避难的令居县民,在护送的辅兵们组织之下,陆陆续续地相继返回家园。他们返回之日,却只能面对自己大部被毁的屋舍与田地。即便有少量田地屋舍侥幸留存下来,此番虏贼入寇引发的颠沛流离,也使得这些民众对盘踞在陇西关中的刘赵政权更添恨意。
先前存放于营中的军粮,此刻便被县兵们从营中取出,纷纷发放给田亩被破坏,缺衣乏食的县民们。然而如今遭受入侵的后遗症仍在不断延续及发作。李延炤深知自己先前所储备的这些粮食,供全县大部分县民及驻军支用至夏粮收割实在有些勉强。故而与辛彦商议之后,在县中开始施行配给制。严格按照每户人头来发放口粮。之前托庇在县民家中畜养的牛羊等物,也由县府暂时收回,统一分配。
县城南侧的官道上扬起阵阵尘土。陶恒正快马加鞭,率领近二百名骑卒返回。归营之后的陶恒令众部下回屋歇息,自己便催马前出,往李延炤待着的土地祠方向而去。
陶恒到达祠堂外,将军马栓系在门外拴马桩上。而后掖好马鞭,整整衣甲,便一脸悲戚之色向堂中迈去。然而推开一堂的大门时,饶是他心中已有所思想准备,却仍是被数量众多的木质灵牌所震撼。李延炤正在这些灵牌之前的香案后,在香炉中冉冉升起的烟雾中长跪祷告。
陶恒紧走几步,而后扑通一声跪倒,他双手支地,俯身向下,额头随即咚地一声磕在冰冷的地面上。李延炤闻声转头,却正见到一脸惭色,叩首不止的陶恒。
“赵军运粮士卒众多,属下无从下手……一次……一次也未能袭击赵军粮队……属下无能,以至众多袍泽战殁,万望司马惩属下以诫三军……”
李延炤扭头望着陶恒,却是神色清明:“陶百人长不必自责。此番阖城死战,各部皆是伤亡惨重,骑卒营基本能留存下来,不得不说陶百人长功不可没……如今县城也未失陷,惩戒更是无从谈起。陶百人长麾下军卒若有伤亡,不妨将名册上报,我一并给予优抚。望将士及亲眷得以安居。唯此而已。”
“司马厚待,恒没齿难忘,日后唯司马鞍前马后,赴汤蹈火。”陶恒语毕抬头,却听得侧边一阵异常响动。他侧头望去,只见一堂另一端,已进来数名工匠将门板拆去一块,随后门槛也被拆去。心下大奇的陶恒紧紧盯着那端,只见一辆独轮手推车被两名工匠前推后拉进入堂中。而手推车上,却是捆缚着一块约莫高半丈,宽四尺的石碑。
李延炤望着石碑,轻轻对陶恒言道:“此碑之上,镌刻此次战事中阵亡将卒姓名。我令工匠刻五块碑,每碑上刻三百余人。立于此间香案灵牌之后,是要日后令居县中民户世世代代,都要铭记这些为守土护民而战殁的英烈……”
陶恒闻言,转向李延炤含泪叩首:“司马英明……”
然则陶恒话音未落,便听前院之中冲入一名士卒。那士卒眼见李延炤正在堂中,语无伦次,惊慌失措道:“李……李司马,卑下,卑下听闻消息,马司马……马司马他返回……返回临羌县城,没、没多久,却却却……”
李延炤听得心急,忙起身上前抓住那士卒两肩,道:“别着急!慢慢说,马司马他怎么了?”
那士卒深呼吸了几口气,而后神色惊惶道:“卑下听闻,马司马……返回临羌之后,便交割……交割了兵权。而后,便被州治去的一名太府司马,率军数百给抓……抓走了。”
李延炤不敢置信地大睁着眼道:“马司马所犯何罪?为何要抓他?”
“卑、卑下听闻,是州治……州治左司马,议马司马不遵军令,擅自出击援救令居,以至……以至临羌空虚。按军律,拿下……拿下治罪!”
“什么!”李延炤心中愤怒,猛地将手中马鞭摔到地上:“阴氏老贼!若马司马有何不测,我与你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