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昭再也忍不住,亦是边流泪边抽噎起来,看着牛母绝望中透着无神的眼睛,顿觉自己罪孽深重无比。然而牛母已是嚎啕起来:“我的儿子……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啊……没见到啊……他爹,以后我该怎么见你啊!”
一时间,院中的两人抱头痛哭。他们的哭声传进里间,书房中巧儿的读书声也停下了。不久之后,刘仲康快步走到了庭院之中。见得皆在痛哭的两人,刘仲康也是一脸悲戚之色。
“二壮他娘……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吧。老汉的儿子也在军中,还不知今次能不能……能不能回来……”刘仲康说着说着,眼圈竟也泛红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哽咽着。
众人好一番劝,才将牛母劝回了房中。刘仲康与李延昭坐在院中井台上,听着西厢房中时不时响起的抽泣,二人神色也是分外悲伤。李延昭强忍住心中悲情,转头对刘仲康道:“季武吉人天相,必然不会有事的……老伯放心……”
李延昭勉强说出来这番话,连他自己都不是非常相信。此次战事,各军损伤之重,几乎是前所未有。广武军都尉、百人将级别以上将佐共五人,至今伤亡便达三人。更不用说那些下级官佐和士卒了。
刘仲康听到李延昭的话,神情非但没有任何轻松,反而更加沉重起来。他面上的担忧之色,看得李延昭的心中隐隐作痛。他想了想,便起身对刘仲康道:“这样吧,刘伯,您且在家中稍待,我去趟郡府,向府君打听一下最近战报之中,可有季武的消息,请刘伯稍待片刻……”
言罢,李延昭便出了门,而后缓步向着郡府的方向走去。
他重伤初愈,如今虽能下地走路,却万事都要小心,走路也不能快走。否则牵动尚未愈合的伤口,依然是疼痛难忍。李延昭无法接受自己现在的这种状态。曾经纵马驰骋在疆场之上的人,如今连疾行如风都做不到,更让他感到一种浓浓的心理落差。他走了一段路,而后便坐到路旁卖馒头的小摊位上,要了一碗白粥,两个馒头,便吃了起来。早起没吃饭,如今走了不短的一段路,更让他觉得腹中饥饿。
匆匆吃完这些饭食,付了钱之后,李延昭便起身继续缓缓向着郡府方向而去。一路上虽然依然人流如织,郡城还是像原先一般热闹。然而行走的路人面上,仿佛都是带着一层淡淡的阴霾。先前随处可见的巡城士卒,也早已换成了郡府护卫和衙役们。
李延昭踱到郡府门前,见门前的护卫们,都是那些曾经照看过他的老熟人。此时见他信步而来,也都是一副既惊且喜的神色。打过招呼问过好之后,李延昭从从怀中摸出两吊铜钱,分别塞到两名护卫的手中,言道照顾自己那么久,一点小小心意请收下。两名护卫推脱两下,见李延昭态度坚决,便也神情欢喜地收下了。
李延昭向两人言明,自己想进郡府中面谒府君。两人也明白他与府君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密,便有一名护卫开门引着李延昭入内通报。另一人依然尽忠职守地在门外站岗。
到得内堂之前,李延昭探头看去,却见太守仍是一人在堂内几案后批阅公文。护卫入内上前通报了一番,便见太守急忙站起,而后呼道:“快请延昭入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