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援军前来接防的时刻。
当苏焕引兵靠着两侧营墙,让出中间通路,而后高喊道:“兄弟袍泽们,你们受苦了!永登县兵前来接防,请尔等即刻后撤。”的话时,这些苦战竟夜的悍卒,仍是有序地向着通道撤来,随即通过这并不宽阔的通道,向后撤去。
苏焕在后撤的队伍中,看到有头发斑白的老者,也有稚气未褪的少年人,有浑身浴血却满不在乎的百战老卒,也有双手哆哆嗦嗦,连手中染血的刀都拿不稳的新丁。然而在这队伍中,苏焕却并未发现任何一名队率以上级别的将佐。不由得令他大为震惊。
苏焕拉住身旁经过的一名衣甲残破,眼神空洞的士卒,大声问道:“你们军中将领呢?都去了哪里?”
那士卒听闻身旁的这位将领发问,神情忽而悲伤起来。他双目噙泪,黯然道:“李司马身负重伤!四名百人长全数阵亡,我部方才在营墙上四百余人,如今将军也看到了,只剩这些了……”
苏焕目送着这支队伍远去,神情中,却透出难以言说的尊敬和肃穆。
他转头望向仍在营墙上,虽已是强弩之末却依然贼心不死,想要继续前进攻破大营的赵军步卒,声音已不知不觉地带上了冰冷的怒火。
“杀!将这些虏贼尽数杀光!”苏焕怒吼着,身旁士卒已是纷纷举刀,向着对面那些生死之敌冲杀而去!
李延昭被背进了广武军帐中,身旁围拢了一干士卒与幸存下来的将佐,他们此时皆是望着李延昭腹部侧面的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人人缄口不言。仿佛都是已认识到了此事的严重,心中却都不愿承认一般。过了片刻,帐中响起几声低泣。众人抬眼望去,皆是先前李延昭自骑营选调而来的数名基层将佐。
李延昭满身血污,嘴唇却白的吓人。这些汉子在军中服役时日已久,皆看出这是不久于人世的征兆。人人皆垂头不语。那几声低泣,此时便在帐中回响着,分外清晰。
“哭……哭什么哭。老子……还没死呢!”众将佐忽闻胡床上人一阵幽幽叹息,纷纷凝神细看,却见李延昭已是颤颤巍巍地睁开了眼。
“快……快请……请韩都护……”如今李延昭每说一个字,都是觉得分外费劲。属下的兵卒们,听闻他的话语,也是不敢怠慢,马上便有一人飞奔出帐,直往中军大营处而去。
“这支援军……来得……可真是及时啊……”李延昭悠悠叹道:“简直……堪称是……雪中送炭!”
围拢在他身旁的众将,此时都是强笑两声。然而任谁也都是乐观不起来。
半柱香的光景过后,帐帘被猛地掀开,往日中高傲得处变不惊的韩宁乍然出现在帐门口,诸将见他到来,纷纷让道。他向前走了两步,便看到躺在胡床之上,浑身浴血的李延昭。
韩宁见得这副惨象,惊呆了一霎的功夫,眼泪已是唰地一下便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韩都护……”韩宁听到胡床上的李延昭正在费劲地召唤着他,他赶忙走了过去,而后俯下身,等着听李延昭接下来的话。
“如今……我军……我军势弱,搏一个相持……已是最好结局……”李延昭说了几句,便剧烈地咳嗽起来。然而咳嗽却又牵动了身上的众多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不止。
稍稍停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万……万万不可……贸然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