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是抬起头,仿佛看一个疯子一样看向立在原地,沉稳如水的李延昭。
本来麻木地坐在空地上的那些陇西残卒,闻言也是不敢置信地纷纷站了起来,而后看向李延昭的方向。
双方愣神了片刻,而后从忙碌的凉州军中,行出一员将佐,先是看了看李延昭,而后行至他跟前,便道:“将军此言,可是当真?”
李延昭抱拳微微点头道:“军无戏言,韩都护令我等负责此事,还请这位将军即刻交接。”
那将佐闻言,嘴边却是飞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而后道:“既是如此,此地之事,便移交给将军部下。”言毕,那将佐对身后神色惊疑不定的部下们一挥手,言道:“此间之事,即刻移交,兄弟们且到一旁歇息吧!”
李延昭什么也没有说,望着那位将佐带领他的部下们离开此地,他便吩咐左右点起数个火把,而后率先跳入坑中,借着火把的光亮,开始甄别坑中这些形形色色的尸首来。
坑中泛起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这个半封闭的环境中,肆意地钻入李延昭的口鼻,冲击着他的神经。虽然从军已久,然而像当下这种大规模的战事,李延昭本人尚也是头一回经历。面对如此众多的尸首,也尚属首次。
因此那种有别于往日所面对景象的浓重血腥味,让李延昭生理和心理上都泛起一种极度不适感。然而木已成舟,此时说出去的话已不能收回。李延昭也不想让注视着他的那些陇西卒感到失望,于是只能强忍着这种极度不适,继续手中的工作。
李延昭每翻动到一具陇西卒遗体,便将其拉出来,而后交由坑边的士卒们小心翼翼地拉上去,在坑外堆放完毕。这支扩编后的骑卒,有不少都是最后一批入伍的流民新兵。方才战阵厮杀时候,精神极度紧张,倒也未觉有异。
而现在,战事业已结束,再回头来面对战场周遭这些酷烈景象,加之已被鲜血浸透的土壤中,都散发出的浓重血腥味,这些新兵,便再也忍受不住,相继跑到一旁呕吐起来,即使有个别不曾反应这么激烈的,也是面色发白,摇摇欲倒。
那些久历战阵的骑卒们,见到那些流民组成的新兵如此这般,都站在一旁大笑不止,却是忘了他们自己当初,头一次见识战场惨象的时候,也不比眼前这些新兵们好到哪去。
李延昭听得外面一片干呕之声,便抬头自坑中向外望去,见得新兵们如此,也是连连摇头。之前在战阵厮杀的时候,他便发觉自己手下这支骑卒的短板——不少人未经战阵,平时训练的水平,因为心理上的畏怯,并不能在战场上得以充分发挥。
因此,自己手下的这些骑卒,便也付出了许多完全不必要的伤亡。然而这些新兵的成长,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只盼他们在见识了如此这般战场酷烈景象之后,能够逐步成长起来,而后在今后的战事中,发挥他们应有的作用。
又将一具陇西卒的遗体从尸堆中刨了出来,李延昭与身旁两名老卒合力用双手将他举到坑边。坑旁的老卒们,很快便将这具遗体搬走,到一旁整齐地排列放置。
然而甫一低头,李延昭又听得几声响动,俨然便是又有人跳入坑中,他抬头一看,却见陇西骑卒百人长陶恒,正双目含泪地望着坑中遍布的陇西军服色阵亡袍泽。他身后几名骑卒,此时也是一脸带着些许感激的悲苦之色。
“将军为我等主持公道,此番恩义,陶恒永铭于心!”正待弯腰继续搬运陇西士卒遗体的李延昭,忽然听闻身旁的陶恒如此正色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