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知,你不是刘曜小儿派遣而来,里应外合攻略金城的叛军?”张阆审视了冯定半晌,而后站在金城城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闻得城头张府君所言,一字一句,俱是如同利刃一般,将冯定滴血的心寸寸脔割。冯定仰起头,双眼之中,已是噙满泪水。张府君在城头的一番话,已是在无形之中,宣判了自己和麾下这些部属们的结局。
大河边上风甚急。然而冯定圆睁着眼,已是良久未曾眨动。他站起身,回望着一两百步外,那些皆是充满期盼与希冀地望着他的忠心部属。大颗大颗的泪水,开始从他眼角滑下。
双方陷入了这诡异的静谧气氛中,城头上,与城下的两个人,却都是没有说话。城下的人深陷绝地,而城头上的人,已将他们的命运一言而决。
冯定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又向南望去。他家乡陇西之地,此时已是沦于敌手,若是让他此时带上这些部属降敌,他宁可拔刀自刎。他自问,他已无颜去见那千千万万倒在西来路途上的部属,更无颜去见为他力战而死的梁文元。
然而如若在此刻降敌,那么他们之前所作出的牺牲,一切都将失去意义。如若降敌,不如当初就降敌。至少,倒毙在路上的那些忠心部属,以及梁文元,都本可以不死。
冯定的视线之中,南来的道路上忽有几骑飞马而来,在他模糊的视线中不断地放大,放大。这些飞驰而来的马蹄声,一下一下地敲打在冯定的心头,使得此时的他,眼中更添一抹悲凉。
那几骑奔驰过来的时候,转头望了一眼不知所措的冯定,还有远处那些不知所措,只是人挨人挤成一团,眼中满是畏惧之色的士卒们。他们一样举目望着金城郡高耸入云的城墙,以及那些指向他们的锋锐箭镞,眼神同他们的将军冯定一样绝望。
那几名哨骑奔驰到了金城郡下,抬头望向城上,领头的骑卒一身风尘仆仆之色,见到城楼上张府君恰巧在,于是勒住马,便已向城上高喊着传达军情。
“禀张府君。”其中领头的骑士甫一停稳,便下马,已、向城楼之上的张阆抱拳叩地道:“广武军骑营属下队率董亮报,距此处南五十余里青岗沟附近,已发现三千余敌军先头部队,正向此处而来,预计黄昏即达。”
张阆闻报,眉头却是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心道刘赵先锋,也来得太快了些吧。
虽说如今金城郡城坚难克,然而毕竟未经实战检验,谁也不敢认定,这些临时加高加固的防御工事究竟能起到怎样的作用。
未及张阆细思出一个结果,城下本来面如死灰般的冯定,眼中却焕发出了异样的神采。他向城楼方向恭敬跪下,而后双手支地俯下身去。已是难得一见的大礼参拜。
“末将愿为头阵,与胡儿血战到底,望府君恩准!”
望着大礼参拜,伏地不起的冯定,城楼上张阆的神色,也是既惊且疑。
冯定如此疲敝之师,听闻胡儿来犯,当即伏地请缨。可见其人早先所言之事,多半非虚。
“惟愿府君能够将我部负伤士卒,接纳入城治疗。”冯定继续伏地叩首,言语中,已是带上几分决绝。
“胡羯来攻,我金城郡也并非安全之所,不若将你部负伤士卒,转入北岸大营为妥。”张阆依旧不愿打开城门。不过却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愿意将城下那支残卒中的负伤士卒,移至北岸大营之中,予以医治。
“我即刻便派人前往联络,还请冯将军将你部负伤士卒集中起来,稍后一并转移。”张阆的话音中,不见喜怒。
然而跪伏在地的冯定,闻言已是如蒙大赦,他迅速起身,而后便上马转身向着自己部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