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刘曜的这一举动,使得西晋亡后,就一直动荡不安的陇西局势,终是走上了渐渐安定的道路。
去岁入冬,州治张使君派出使者视察金城郡及附近防务,见韩璞治军有方,防御严整,无懈可击。便动了一丝开疆拓土的心思。于是韩璞令张阆留驻金城,自己曾亲率三千余精锐出击陇西,兵锋直指南安,做了一次试探性的进攻。
韩璞领命抵达南安郡下,却见刘贡并未苦守低矮的南安城墙,而是在城外多处立寨,互为犄角。韩璞又遣哨骑前去侦察,得知刘贡在南安的兵力足有四五千之众。
见势不可为,韩璞只得退军回程。他也曾想起李延昭先前的建议,尽迁陇西地区民户至凉州。然而刘贡见韩璞退军,便领兵杀出。双方小规模交战了数次,各有损伤。由于刘贡步步紧逼,韩璞不得不放弃了强迁民户的打算,大军此次试探,却只有无功而返。
这次出击无甚战果,而且本身行动又略显匆忙,很快,侦骑发回的这封报告,便淹没在浩如烟海般的军报堆中了。然而此时方才收拾掉陈安的刘曜,又记起去岁冬的这一场不愉快来。
由于今年初,张使君看到陇西地区迟迟未见波澜的局势,内心中膨胀着一股开疆拓土的野心。自西平、晋兴二郡出发的部队将老将宋配调回,而派遣宁羌护军阴鉴统领这支南路军,进据桑壁。又抽调韩璞进驻金城的八千精锐,进据冀城,与陇西、南安隔河相望。
刘曜自是不能容忍凉州势力伸到陇西地界来。于是刘赵大军挟大胜陈安的余威,向着凉州这二位大将所占据的陇西地界,席卷而来。
由于韩璞与阴鉴二人,趁着陇西地区的石武、刘贡等主力尽出,围攻陈安之时进据冀城与桑壁。如今除去狄道仍有少量石武部下驻扎之外,陇西地界已足堪让来自凉州的哨骑进行更加深入的侦察了。
七月中旬,随着陈安之乱归于沉寂,凉州派往陇西之地的哨骑,愈发频繁。五十人一队的规模也被降至三十余人的两什一同行动。再一次轮替之后,宋庆便带着三十余人渡河前出,抵达冀城左近进行侦察监视。
抵达冀城,虽已是深入了近两百里。然而继续往东再行一百五十余里,便是阴鉴所占据的桑壁。宋庆领哨骑们仔细观察了一番,冀城城头仍是韩璞的大旗。而往上游行半日之后渡过渭水,再转头又对陇西、南安二郡侦察了一番。明显便可见二郡守备薄弱,如今更是如临大敌,昼间居然都是紧闭城门。
宋庆心中暗自奇怪,却不知如今二郡如此空虚,韩璞却为何是按兵不动。
仔细想了想,宋庆决定还是尽到自己作为哨骑的责任。他拿出一支前不久百人将赠给他的铅笔,又自怀中取出一张草纸,便在道旁的密林中下了马,将草纸垫在马鞍上,将他自己侦察到的陇西、南安二郡情况进行了一番汇总,而后叫过一名骑卒,令其快马送往冀城,交给韩司马。
做完这些之后,宋庆又是上马,领着自己的部属继续东进而去。如今韩、阴二人仿佛孤悬于外,所领又皆是州中精锐。这等局势仿佛是没有基础的空中楼阁,其势之危,从一开始就已经基本注定。
如若韩、阴二人懂得借势而为,积极一些继续进攻前进,使敌军摸不清虚实,进而大占一番便宜再回师。抑或是退保河南之地,顺手拔除狄道这颗钉子,无疑都是不错的策略。
然而可惜的是,这二位将军都是慎行之辈。手握着为数不少的精锐,却苦守孤城。日后局面如何,尚且真的难说。
念及于此,宋庆便令剩余部属起身换马,继续向桑壁方向前进侦察。本着早完成任务好交差的想法,宋庆便催促部下们一路疾行。
天色入夜,宋庆布好警戒之后,便令骑卒们歇息了三个时辰,待得三个时辰满,骑卒们纷纷被叫醒之时,仍是月朗星稀,他们却已被宋庆强令再次上马,向着桑壁继续奔驰而去。
天色微明,旭日初升之时,大抵正是卯时初刻,宋庆部经过一日多的行军,已是抵达桑壁城西十里处。宋庆亲自登高,遥望远方,却见到他穷尽此生也难以忘怀一幕。
远处二十余里外,桑壁以东的山坳平地处,出现一道壮观的兵线。当中树立的密密麻麻的旗帜,遮天蔽日。这道壮观兵线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正向着处于他们西侧的桑壁城坚决前进。
由于距离甚远,宋庆看得不是很真切,然而他几乎可以肯定,那西方汹汹而来的,必然是刘赵大军!
“全体上马!随我走近些看!”宋庆顾不得许多,刚跨上马鞍甫一坐稳,右手已是一鞭子抽到马臀之上,那马立时便加速向西方飞奔起来。
宋庆行至桑壁城不足五里,城头凉州军们略显失措的叫喊声不断传来,犹在耳畔。宋庆随着距离的拉近,终是将眼前的这一幕壮观景象,看了个清清楚楚。
西方十里,密密麻麻攒动的人头,嘶鸣的军马,大军行进时马蹄以及步伐扬起的尘土……合成一幅画卷,震撼着宋庆的感官,也重重敲打着他感到危机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