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用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李延昭画出了一个简易的模具,然后对胡功曹道:“李某方才思虑了片刻,此种铸造法,须得制一模具,模具内是半个马镫形制。而后再制一模具,合起来可完全契合。”
“将来若有条件行铸造之法,便可多制些许模具。而后给一边的模具中注入融化的铁水。待其冷却固定。固定之后,给另半边模具中注入融化的铁水,而后将定型完毕的半边模具重合于上。待得冷却定型,将模具打破,便可得一完整马镫矣。”
胡功曹耐心听完李延昭的这一番解说,而后仔细看过李延昭画在地上的那模具图型,惊诧不已,连连竖起大拇指赞道:“妙,妙。此法自胡某接管广武郡城之内造作之事以来,尚且是闻所未闻。端得是妙!”
李延昭心里却很清楚,之所以胡功曹闻所未闻,并不是他李延昭比别人聪明。而是凉州之地,之前并不具备施行铸造之法的条件,因而胡功曹闻所未闻。与其说是他闻所未闻,不如说是由于各种客观条件限制,使得其孤陋寡闻了。
李延昭并不敢轻视劳动人民的智慧,反而,这种智慧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敬畏。历史上许多生产力的变革,都是由劳动人民的智慧来完成的。
他深深地意识到,这种智慧是推进历史车轮的加速剂。能否运用好这些来自底层的内因,便是凉州今后能否走向繁荣的关键。
李延昭对着胡功曹谦逊了一番,而后转向太守道:“府君,在寻得耐火土,与煤炭等物,行铸造之法前,恐工坊之中,各式马具制造比例,将发生失衡。”
“鞍具产量或可直线上升,而马镫产量一如既往。如此一来,难免使得木匠与皮匠的人手多有剩余。”
听闻李延昭的话,太守亦是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道:“某本也想到这问题。不若令木匠与皮匠赶制一批鞍具,而后抽调他处。只留下一部人手,继续制造鞍具。待得他日寻得耐火土与煤炭等物,开展铸造之法后,再行召集工匠。”
李延昭听闻太守的安排,却是深深一礼:“府君英明。”
见得日已偏西,太守吩咐胡功曹将他们带来的那箱铜钱分发给诸工匠。胡功曹依言照办。那些劳作了一天,略显疲惫的工匠们被召集到了一起。听闻太守与李百人长为他们发下赏钱。人人的疲惫之态都是一扫而空,雀跃不已。
众位工匠捧着发到手的铜钱,俱是跪在地上,感动不已地对太守与李百人长连连称谢。
这个时代,工匠的地位也普遍不高。这些之前甚少得到他人尊重的人。干了一些在他们自己眼中不过是本职的工作,便得到郡府首官与军中武官这等重视与尊重,也是除了捧在手中温热的铜钱之外,令他们觉得感动不已的地方。
李延昭连忙走上前去,扶起前排几名跪倒的工匠,实话说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并不怎么看得惯现今这种动不动就下跪的做法。然而这种敬畏权势的思想,也不是此时他作为一个小人物能够改变得了的。
“诸位不必言谢!”李延昭扶起前排的工匠们,随后用大家都听得到的声音大声讲道:“不管是今日发下的赏钱,还是某对诸位的敬重,都是诸位完全当得起的!只盼诸位能在今后,认真做事,勤于创造。做好自己手里的活计,上无愧郡府与百姓的奉养,下能获得丰厚收入,对得起家中老小。如此立于世上,还能有何憾!”
那些工匠听闻李延昭的话,俱是深以为然地连连点头。前排有位年长的工匠,对李延昭及太守方向一抱拳,便道:“我等谨记百人长的话,日后必勤奋劳作,以期不负府君、百人长对我等的厚爱!”
李延昭听闻,亦是笑容满面,连连夸赞了诸位工匠一番。而后见日头已西,诸位工匠大抵也该下工了,便与太守及数位护卫一同,走出了这间工坊的院子。
众人又护卫着太守的车驾,向郡府折返而回。
回到郡府,太守又不由分说留着李延昭用过晚餐。太守的晚饭倒也简单,不过一碟豆腐,几样青菜,和着粟米饭便下了肚。
见过辛太守如此简单的日常饭食,李延昭也是颇为感慨。如此一郡首官都这样清廉,广武郡在自己的设想之下,富强亦只不过是早晚的事。
吃过饭后,李延昭却是看着那只装满铜钱的木箱,却是犯了难。这箱子,却是搬到哪里为好呢?
倒可以唤曹建他们来,搬到营中,给自己属下的骑卒们发赏钱。然而如今不同上次。既无战事,诸军亦无功于国。李延昭倒是更倾向于将这笔钱存放起来,日后再用。
太守仿佛也是看出了李延昭的苦恼。却是哈哈一笑,而后拍拍李延昭的肩膀,道:“是否苦恼不知往何处搬?某已令郡府出资,为君置办了一处宅院。不妨便搬到那里,君意下如何?”
“啊?”李延昭听闻太守的话,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