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聊起白日的功课或趣事,众人其乐融融,笑声肆意,郑绥一向最喜欢这样的氛围。
火光照映下的笑脸,使人心头暖意流淌,心怀舒畅。
因此,这个时候,郑绥和桓裕强调过,不许他对儿子板着张脸。
桓广是调皮些,但每每这个时候,是最能活跃气氛的一个。
待到孩子们陆陆续续地起身离开,平常与令姗一道走的令姜,此刻却留了下来,郑绥瞧着她跪坐在榻席上,没有动,也没有多说话。
好在郑绥了解她的性子,知道她是有话要说。
伸手推了推旁边的桓裕,眼睛望门外示意,请他出去一下。
桓裕会意,起了身,“我去看看阿‘不’和黑头的行李收拾得如何了。”话音一落,人往走。
萧令姜不慌不忙地起身送行。
郑绥心头欣慰不已,这孩子是冷清了些,但礼仪不差,除了不爱说话,不爱笑,别的却不会让人挑出半点错来。
“阿姜,到我身边来坐。”郑绥朝萧令姜招了下手。
萧令姜目前桓裕的背影不见后,才起身走到郑绥跟前,在她旁边的榻席上坐下。
“我要离家两个多月,阿姜,你是大姐,这段时间,阿迟和阿诤姐弟俩就拜托你照看了。”
“喏。”
萧令姜应了一声,没有待郑绥再开口,喊了声从母,直言道:“我不要嫁去姑姑家,我要留在从母身边,给从母做儿媳,嫁给桓度表兄。”
“您去京中后,告诉我阿娘,还有舅舅一声,别家,我不会去。”萧令姜是抬着头,目光正视着郑绥说的。
郑绥只听到自己脑袋轰地一声响,整个人都惊呆住,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
“不是,你听谁说,你要嫁去你姑姑家了……”
“你和阿‘不’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话问出口,郑绥觉得自己头脑一团浆糊,又如同一团乱麻,斩不断,理还乱,连她自己都没弄清楚重点。
手握成小拳头,轻捶了下额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阿娘上次过来,和您说的话,我都偷听到了。”
大大方方地承认。
“桓度表兄胆子小,他说,他的婚事,听您和姨丈作主。”
毫不扭捏地叙述。
对,是叙述。
仿佛在说着与己不相干的事,一张脸,依旧冷冷清清,没有半分女儿家的娇羞。
郑绥望着眼前的外甥女,十五岁的年华,蓓蕾初开的年龄,少女情怀,如诗如梦,怀有憧憬,怀有期待,怀有忐忑,怀有惴惴……
可这些,她没有在令姜身上看到一丝一毫。
郑绥曾在阿耶面前,诉说过自己的心事,回忆那时,她百感交集,各种不安,各种激动……唯一没有令姜这份冷静与坦然。
不该的,她还是个十五岁的孩子。
郑绥伸手想摸摸她的发顶,对上她直视过来,漆黑幽深的目光,手徒然又放了下来,脑海中,突然响起,那年带着令姜离京时,五兄说的话来。
“这孩子没有敬畏之心。”
的确,在她的眼中,没有所谓的敬畏,只有一往无前,只有她认定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