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们生于南地,长于南地,不同于身在中州的郑经,或是长在平城的郑纬和郑绥兄妹,能轻易接受异族的统治,就像郑绥年幼时曾说过的话:又何谈羞耻,何谈胡汉。
很好地表明了他们的立场。
然而,对于他们这南地士族来讲,建康沦陷,无异亡国。
别人他不知晓,但他自己却不敢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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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桓舒领兵前往汝南城,桓令姗跟着郑纬坐牛车去了襄樊的乡下。
牛车摇摇晃晃,从荆州出发,到达目的地,路上用了三四天。
“阿舅,这山里的积雪,比城中的厚。”桓令姗趴在车窗上,一张脸让冷风吹得有红似白,俏生生的极为可爱。
郑纬的目光从画稿上收了回来,瞧着满脸欣喜的桓令姗,含笑说道:“阿迟要是喜欢,阿舅就替你画下来,然后给你临摹。”
“好。”
桓令姗重重地点了下头,伸手指向对面,“阿舅,你快来看,那些树上,那些雪,像是冻住了,又有点像屋檐下……垂落的冰挂,比我们平常见的都好看。”
因是来乡下,又要进山里,他们坐的牛车是单乘,车厢很窄,放了一张案几,再有两三个人就没位置了,郑纬伸了下脖子,就能看到窗外的景色,这一看,倒是满脸惊喜,移过身去,伸手抱住桓令姗,“阿迟,这是雾淞。”
对面几座山顶,白雪皑皑,山坳里树木枯草,都覆盖上一层厚实的冰雪,这冰雪,晶莹逷透,裹着的枝条朝天而伸,肆意飞舞,冰花一树树绽放,与春日百花争艳相比,又是另外一番奇景。
真是意外之喜,他没想到,这山里,竟然有雾淞。
这趟出门,他亲自来蒯建家拜访,一是为了蒯建的枉死,向其母赔罪,二是想接他母亲和儿子回临汝奉养。
阿迟近来学绘画,对雪景比较有兴趣,荆州城中的雪,随着天气暖和起来,渐渐融化掉了,在他印象中,山里的雪,持续的时间会更长,绘画一技上,他自幼秉承舅父的教导:临场观景,比闭门造车更有益。
因此,他把阿迟带上了。
这一路上,郑纬画了许多简单的雪景图作为底稿,给阿迟临摹。
案几上摆放的画稿,便是阿迟这几天晚上临摹的图纸。
蒯建的老母,不愿意离开故地,郑纬没有勉强,留下粟米布帛,又给其子蒯开留下一卷注释过的《春秋左氏传》。
离开蒯建家时,郑纬的心情无比沉重。
蒯建父亲早亡,由寡母带大,因家境贫寒,娶妻后,生有一子,其妻不忍贫穷,自请下堂,后来,蒯建从地方胥吏,凭着才干,才做到知县及郡守的位置,早年为生活所迫,那段胥吏的经历,依旧让人耻笑。
郑纬当初请蒯建到桂阳王府给萧章做长史,看重的却是他这份从底层做起来的经历,忍耐力与应变力都比较强。
没想到蒯建因此丧命,
从蒯建开始,但愿眼下阿肆和二郎的死,是结束。
郑纬在襄樊城中盘旋数日,又去了趟罗家,半个月后,回到荆州时,接到了一则消息:文成帝在军中感染风寒,病势日笃,北燕大军撤退。
郑纬放下手中的书笺,叹了句:时也,命也。
这个消息,早半个月传出,都不会是现在这样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