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郎是指郑继,因留在徐州,所以时常过来。
“唯。”辛夷应了一声,心中多少有些无奈,原本郑绥就是个性子直又执拗的人,自从上回温翁来过之后,而今更是听不得任何劝。
齐五很快让人领进了屋子,晨风候在门口,亲自打了毡帘。
待齐五请安行礼起身后,辛夷上前招呼一声,“阿叔坐这儿吧。”
辛夷出自齐家,齐五是她的族叔,她到底留了心眼,亲自上前指了榻席,把齐五安排在靠门口的坐榻上。
齐五应了声喏,转身在榻席上跪坐下来。
且说,他自从拨给郑绥后,见过郑绥的次数,十分有限,要么是家中郎君在场,要么隔着屏风,所以他只隐隐见过郑绥的容貌,这会子,刚一进来,瞧着屋子里没有郎君在场,又没有屏风隔着,着实吃惊不少。
不待他多想,上首的郑绥已经开始说话了。
“这次喊你过来,有两件事,一是我身边的几个人,终南、小戎、阿爰、阿方等共有六人,年纪都不小了,你在部曲中挑选几个年青未成婚的小郎,给她们作夫婿,这事可以让刘媪和辛夷掌眼,我身边的人都是极好的,所选小郎务必要年青上进。”
“唯。”齐五忙答应,他早已考虑过这桩事。
只是接下来,却让齐五吃惊不已,因为郑绥给他的印象,是向来不管事。
“另外一件,我身边想添两位主薄,要断文识字,有些见识和眼界,最好是脑子灵活些能做事的人,你可以从部曲中慢慢挑,要是没有,挑些好的苗子,送到温翁身边培养也可以,不急在一时。”
齐五收回诧异,忙地回道:“仆回去瞧瞧,这样的人,部曲中一两个还是能挑出来的。”
齐家侯家出幕僚,温家傅家出将才。
这两句话一直在郑氏家下部曲中流传。
所以,在盛世之时,齐家和侯家有人出仕为文吏,温家傅家也曾出过武将,但更多,是在郑家内部,跟在家中郎君身边,充任幕僚谋士或部曲校尉。
唯一的例外,大约是他和侯一这一辈人,以及温翁和傅主薄这一脉,好像出了岔子,该作谋士的,做了校尉,该做武士的,又充了幕僚。
送走齐五后,郑绥倒有些明白过来。
难怪当初五兄郑纬听说大兄郑经把齐姓一族人给了她后,直呼可惜,其中断文识字的人,让她放在田庄,只帮她打理田庄,经营嫁妆,的确可惜了,况且,她原没有想过自己身边要有主薄和幕僚。
只是这一回,让她认清,她终究还是要有自己人。
温翁是五兄的人,身为郑家四代之仆,与其说忠于五兄,不如说他忠于郑家,至于桓裕……
唯有她的陪嫁部曲,所有荣辱皆系之于她,只会忠于她。
到了掌灯时分,有小僮进来禀报:前面郎君留了萧明府,不进来用晚食,让夫人不用等候了。
萧明府,是指徐州太守萧高。
眼下天气越来越寒冷,据钦天监传来的消息,今年怕又是一个寒冬,故而,这些日子以来,将军府及太守府,皆是一片忙碌的身影。
两府一东一西,官吏幕僚,来往不绝。
萧高更是在将军府歇了好几回。
“传饭吧。”郑绥最近胃口极好,每至饭点,从不落下。
待用过晚饭后,晨风瞧着郑绥心情极好,于是说道:“清乐堂那边新排了节目,为冬至日预备的,娘子要不要先过过眼。”
郑绥漱了口,斜睨了眼晨风,“行了,也不瞧瞧眼下的情形,你想看,自己过去看。”
“娘子上次还叮嘱我少去那边,婢子哪敢去。”上回她在清音堂外,和扶桑起了口角,她看不惯扶桑装扮妖艳,打了扶桑一巴掌,回来后,让郑绥给训了一顿,告诫她以后少去清音堂,只是她心里倒不后悔。
自那以后,扶桑再没有出过清音堂,更别提来正仪院。
郑绥脸色微微一变,“你别给我闯祸就行了。”
又道:“那些人,不晃到你跟前来,你理会她们做什么,难不成狗咬了你一口,你也要咬回去。”
“娘子这是什么破比方。”晨风鼓了鼓脸颊,接过郑绥拭嘴的绢帕,放到天青色的洗手瓷盆内,自有婢仆端下去,然后与终南一道扶着郑绥在高足胡椅子上坐下,又在后背垫了个隐囊,方便郑绥侧靠着。
没一会儿,辛夷带着阿爰阿方过来替换晨风和终南去吃晚饭,提起一嘴,“说起来,今日那边,没有再喊疾医了。”
郑绥轻嗯了一声,盯着不远处连枝灯的灯花,良久才道:“疾医产婆医婆,赶早备着,别到时候出差错。”
“娘子放心,都已经让张妪去安排妥当了。”
郑绥点点头,“也好,你和刘媪别插手这件事。”
“只盼着她能真聪明起来,以后安安分分的才好。”辛夷蹲下身,郑绥的腿,近来有些浮肿,每到晚间,辛夷带着阿爰几个,给她捶捶。
“随她的意。”她想折腾,就让晨风陪着她玩玩。
郑绥伏靠着隐囊,半阖着眼,想到稍后桓裕会过来,或许她该和齐五说说,要多挑几个身强力壮的仆妇,放到这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