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琴脸色蓦地一沉,只要他们船上持着满家的旗帜,沿途的草莽流寇,都会给几分面子,他们在南地这一带的商船,还从来没有让人打劫过的先例,这到底是谁,忙地拉着老仆妇问道:“我阿耶呢,阿耶现在在哪?”
话音刚一落,就听到船舱里传来阿清焦急地喊声,“郎君,郎君您怎么样了?”
满琴口中喊了声阿耶,心头一急,已经顾不上别的,忙伸手强推开老仆妇,跑了进去。
船舱里一片狼藉,案几榻席横七竖八,阿清抱着满身是血的四郎君靠在一方榻席上,胸口的伤口,血还在汩汩直冒,把一身素色中衣染得鲜红一片,触目惊心,满琴三步并作两步,扑上前去,尖利地喊了声阿耶,跪在四郎君身边,握住四郎君的手,连近在咫尺的激烈打斗,还有陆续有人倒下,都浑然看不见。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满琴嘴直打哆嗦,连话都说不流利,又忙地拿着手绢,按压着四郎君胸口的伤口,不让血流出来,只是一瞬间,手绢就染成了红色。
四郎君目光直盯着满琴,嘴唇一张一合的,似有什么话要说,手不停地推着满琴,满琴急忙道:“阿耶,没事的……没事的。”说完,又抬头望向阿清,“快,快去找疾医过来,快点。”
“请了疾医来也没用,我下手,是从不会有活口。”
“是你。”满琴从这熟悉的声音里抬起头来,旁边的打斗已经停止,地上倒了一片,个个鲜血直流,呻吟声不断,望着一步步靠近前来的人,阿清忙地要站起身,却让满琴一把拉住。
阿清回头望向满琴,眼眶中充满了血,“小娘子,让小的去杀了他。”
满琴直摇头,望着向她走过来的陈刀疤,手上拿着的那把长刀,还在淌着鲜血,一张脸顿时煞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她虽知道陈刀疤那伙人杀人不眨眼,但从未像今天这般,亲眼看见过他们杀人,而且杀的人还是她身边亲近的人,在陈刀疤举起长刀向她挥过来,旁边的阿清和老仆妇要扑过去时,满琴突然出了声,厉声喊了声陈刀疤,“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陈刀疤的手微一顿,“满娘子,你问我为什么?”
阿清和老仆妇也是一愣,没料到自家娘子竟然认识这贼人。
瞧着陈刀疤手上的刀没有落下,满琴多了份勇气,“这是当然,纵使要死,我也该死得明白,难不成我给你们的钱,你们还嫌不够。”
“你给的钱是够多,只可惜我兄弟无福享用。”陈刀疤冷哼一声,瞧着满琴神情中闪过一丝茫然,心头虽觉得有异,但还是道:“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你前脚走,后脚我们就让官兵给逮住了,难道不是你报的官,可惜苍天有眼,让我逃了出来,我自当为我那些死去的兄弟报仇。”
“我没有。”满琴忙地否认,她一直以为,他们已经去东阳郡安居了,连户籍,她都帮他们办好了。
“你没有?”陈刀疤明显不信,一把刀迅速就放到了满琴的脖子上,“不是你,哪还有谁?”
冰凉的触感从颈侧传来,满琴第一次感觉死亡这么靠近,一颗心都已经紧缩成一团,呯呯直跳得厉害,连着呼吸都有些喘,略一低头,只瞧着躺在榻上的阿耶,瞳孔已明显涣散开来,满琴眼睛一下猛地瞪大,急促地喊了声阿耶,就要俯下身,这时,头顶一声喝止传来,“别动。”伴随而来的是颈侧的一丝丝疼痛及有液体渗出。
就在这当口,发生了令人吃惊的一幕,躺在榻上的四郎君突然起了身,直朝陈刀疤扑去,陈刀疤凭着异常灵敏的反应,长刀朝四郎君刺去,紧接着扑通一声响,四郎君腹下又挨了陈刀疤一刀,人被掀翻在地。
“阿耶。”
“郎君。”
呼喊声响起,满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又忙地向四郎君扑去,把四郎君抱起来了,连喊着几声阿耶。
可惜四郎君两只眼睛已完全呆滞不动了,整个人已没了生气,唯有腹下的鲜血,还在不停地渗出。
满琴颓然地瘫坐在地上,两眼十分的空洞,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船舱里灯火愈加地昏暗起来,满琴的一张脸,没有半丝血色,豆粒大的眼泪从眼眶冒出来,却没有哭声,对于加在脖子上的冰冷刀片,没有一丝反应。
或许,这事是她惹出来的,她害死了阿耶,害死了这么多人,那么她陪着阿耶一起上路,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阿清和那位老仆妇,也早已吓呆住了。
耳边又响起陈刀疤的声音,“我知道有一位是陈郡袁家的娘子,那么你告诉我,你让我掳劫的那位小娘子是谁,只要你告诉我,我放了他们俩人。”说着,刀尖又指了指阿清和那位仆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