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在黑暗中看见了一盏红色的灯。
那是暗房里的红灯。
三叶草在忙碌的整理着药品柜,拿起一个棕色的药瓶,轻轻地摇了摇,里面空了。可能是因为天气太干燥的缘故,小瓶的盖子出现了一些微小的裂痕。瓶子的标签上写明了“氰|化钾(potassium-cyanide)”
周嘉立刻就明白了,这正是三叶草自杀那天的情景。
三叶草拿着小瓶,走出了暗室。
周嘉也跟着她走出暗室。打量着房间,一切都整整齐齐、井井有条。窗边放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扶手椅,周嘉一眼认了出来,三叶草应该就是在这张桌子上写的那些日记,因为窗口的位置正对着拉法耶特广场,和雪景照片里的角度一模一样。此时正是晨光普照的早上,明媚的光线从窗外射了进来。
周嘉看了眼桌子上的那个台钟,显示的时间是十点二十二分。
三叶草轻声哼着歌,显然心情非常愉快,怎么看也不像是马上要自杀的人。
三叶草走到一个铜灰色的文件柜边上。侧面挂着一个日历进度表,上面记着今日约见的时间是十点半。想着接下来要会见客人,自己比较喜欢低温的感觉,但让客人觉得冷就太失礼了,她走到壁炉边上,准备往火里再加两块木柴。
谁知刚坐在壁炉前,三叶草突然感觉自己的手指像是摸在了热腾腾的炭火上,她“呀”的一声叫了出来,那小瓶子也被丢在在了壁炉前的地毯上。她看着手指上的皮肤,火辣辣的,仿佛就要皮开肉绽。
三叶草紧紧攥住自己的手指,不断吹气,想要减缓这种又热又涨的疼痛。可是她的手指开始变成海蓝色,从指尖开始向下蔓延,此时此刻,她的每一根神经好像都被通上了电,电流在身体里肆意蔓延。而接下去让人更害怕事情真的发生了,指尖蓝色的皮肤裂开了一条缝。
皮开肉绽!
指尖的裂缝慢慢向上攀爬,从胳膊到肩膀,再到下巴,一直爬到了她的脸上,三叶草想大声尖叫,谁料声音却卡在了嗓子眼里。
周嘉在一旁看得惊心动魄,三叶草疼得在地上不住的呻吟。
“啊!!”又是一声呻吟,更低沉,可更加痛苦,周嘉从没来没听过任何人发出过这样的声音,自己可是见过很多被可怕疾病折磨的病患,似乎与眼前的三叶草承受的痛苦相比都算不得什么。
那声音一下子揪住了周嘉的心,对于三叶草的痛苦,她感同身受。
三叶草蜷曲在地上,双手紧紧地抱住像是要裂开的头,身体因疼痛再地毯上不停地扭动着。很快,她又发出一声喊叫。她的嘴贴在衣服上,所以发出的声音听起来更加沉闷、恐怖。
当三叶草抬起头时,周嘉吓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三叶草的幽灵第二次显身的时候,周嘉见过这张脸,仿佛裂开的大地。而现在裂痕才刚刚开始,三叶草紧紧咬住牙齿,脸上还看得出表情,那是恐惧、无助和痛苦。
现在,周嘉明白了,这不是梦,也不是幻象,而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事情。
到最后,三叶草连呻吟的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她吐出一团团微蓝色的烟雾,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好一阵过去了,都没有动静。
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静得让人明白,这就是死亡来临的时刻。
“亲爱的?”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
周嘉从日记上读到过,白天的时候,三叶草不关自己房间的门。周嘉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到底要不要找地方躲藏起来。
然而,亨利已经直接闯了进来,他并没有看到周嘉,而是跑到了三叶草的身边,大声问:“亲爱的,你怎么了,怎么回事?”
周嘉走到跟前,手在亨利眼前晃了两下,他确确实实看不见自己。不过周嘉觉得亨利的这张脸好陌生,不像照片上看到的那样意气风发,而是显得老了很多,还写满了脆弱,惊恐。
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先去探三叶草的呼吸,然后又去摸脉搏。这时候,她的呼吸和脉搏都停止了。
亨利似乎看到了壁炉前,地毯边上的那个小瓶子,他爬了过去,拿了起来,看到瓶子上的字时,情绪终于爆发了出来,大吼道:“不!!!!”
他发泄一般地把那个瓶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瓶子上本来就干裂的盖子,在落地的时候摔了个粉碎。亨利半跪在地上,脸色通红,额头上的青筋条条可见,那是悲伤与愤怒融合在一起的情绪。他发了几秒钟的呆,又爬回到三叶草的尸体旁边,他用所有的力气喊出了妻子的名字,“三叶草!三叶草!”他抱住了三叶草,把她揽在怀里,使劲地搂住她。
周嘉愣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再看看亨利怀里的三叶草,她只是闭起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身上的皮肤变得惨白,还带着透亮的光泽。
亨利双手环在三叶草背后,他的下巴抵着她的头,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扑簌而下。
“我没想到,自己的死还可以让亨利如此悲伤。”
周嘉转头去看,是三叶草。心想:这就是三叶草的声音啊,很动听、很轻柔,但却是那么的伤感。
“那天,我就是这样站在这里看到这些画面,我想去搂住亨利,告诉他,我没事,我好好的,但我却碰不到他,只能看着他痛苦的哭泣。我从来没见过他这样,结婚以后,我从没见过他哭泣或者发怒,但凡是能忍住的,他绝不会发作出来。其实有的时候,我希望他把自己的情绪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这天他竟然把这两课给我一次补齐了,而我却再也不能拥抱他、安慰他了。”
很快,亨利想起了什么,他把三叶草抱起来放在了旁边的沙发上,用手抹干了脸上的泪水,他转身跑开了。
周嘉和三叶草正站在他的路线上,他就那么穿过了她们两个人的身体,跑到了门口时,他再次回头看了眼躺在沙发上的尸体。
“他去叫医生了。”三叶草勉强挤出一点微笑,“他明明知道我已经没有救了,还去请医生。”
眼前的画面短暂地发着光,马上就消失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