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名不正言不顺,万不能入葬皇陵。而且月娘是凶死,怨气凝聚冤魂不散,恐危害江山社稷,故不宜马上落葬,须停灵数载日夜诵经超度......
危害江山社稷!多么可笑的理由。
月娘生性善良,何曾生过害人之心,在宫中数年,她可曾与哪个妃嫔置过气?江山社稷更是可笑,二圣一向自诩英明,怎不摸着良心问问,她可曾过问一句半句政事?
可笑的是,不过是听命于人信口胡言,圣上居然便信了。
更可笑的是母亲,她大约觉得圣上有理,皇后也有理。总之与圣上在一处,便觉得圣上有他的不得已。与皇后在一处,又觉得皇后受了莫大委屈。
她劝了这个劝那个,看着真正比圣上与皇后更忙些。至于年纪轻轻惨死的女儿,在她眼里,不过是一个“命”字而已。
有何不得已?有何委屈?明摆着皇后容不得月娘,皇后要月娘死,皇后要月娘死了也不得安宁。
而圣上呢,至高无上的天子,月娘生前,他不能保护她。月娘死后,他也未能还她公道。
如此薄情的男人,母亲你好糊涂。母亲你有没有想过,月娘的今日,便是你的明日?
不过仔细想想,他这母亲,空有如花美貌,似乎从未活得明白过。在她,过一日便是一日,有一日的荣华富贵便享受一日,她哪里有空去想这些道理?哪里想得到这些道理?
“孩儿……”夫人低低地叫了一声。
武敏之似乎想起了什么:“敢问夫人,不知夫人想由谁护送月娘的灵柩回洛阳?”
他的目光突然变得热烈起来。
夫人注意到了他的变化,一怔之下,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容也变得明朗起来:“娘正要与孩儿商议此事儿。孩儿与月娘感情甚笃,娘以为……”
武敏之的脸色蓦地一沉:“依夫人的意思,莫非是决定由我亲自护送月娘的灵柩回洛阳?”
夫人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变脸,她一惊,瞪大了眼睛望着儿子,不明所以地反问道:“孩儿莫非,不愿意么?”
“不愿意。”武敏之语气冰冷,连一瞬的考虑都没有,说得非常肯定。
“孩儿……”夫人似乎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武敏之不愿再与她谈下去,他简单地道:“我还有事儿,夫人请回吧。”
夫人悲伤地叫道:“孩儿……”
武敏之当没听见,转身便往楼下走。他走得很快,白色的袍摆高高扬起,如一面旗帜在风中乱舞。
“孩儿今日不是休浴么,你要去哪里?”夫人顾不得仪态,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武敏之又走了几步,突然停下了步子,回身望住夫人,等她赶上来。夫人一喜,忙加快了步子,几步就到了儿子身边。
“我这里留不得夫人,还没问夫人要去哪里?”武敏之郑重地礼道。
夫人的眼里终于有了泪:“孩儿,我知道你恨娘,你要娘怎么做,你告诉娘……”
武敏之不耐烦地道:“敢问夫人是从洛阳九成宫来的,还是大明宫?敢问夫人是回洛阳九成宫,还是就在大明宫中等候圣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