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她最后的仰望和归宿。
她一直都知道。
直到身旁光影一暗,苏离将一件披风抖开来披在了顾长歌身上。
她侧头,对上苏离关切的目光,额头上有被午夜微微湿润的风拂过,随着头顶那人轻轻地靠近,夹杂了缠绵而温柔的气息。
她便在这般的气息中,感受到心头积压已久、盘旋不散深深的疲累和折磨,缓缓阖上眸子,便听见有温醇柔和如春风的语声略过耳畔:“帝都比不得南江,还是要注意,莫要不小心得了风寒,遭罪的还是你我。”
顾长歌垂眸轻笑,“我得了风寒,你遭什么罪?”
只是问完这话,她突然后悔。
苏离却轻轻一声叹息,裹挟了心有所属却又求而不得的最深沉的爱慕和相思,相思如此,一如此刻他将视线从顾长歌清丽却淡漠的侧颜轻缓地远远移向的耿耿星河。
晨曦微光里,星河浅浅一道,淡得几乎要看不出来,却被人深深地放在了心底不容窥视——那是独属于她给予他的美好。
“因为我…”他突然开口,淡淡温柔淡淡苦涩,“心疼啊…”
顾长歌突然想哭,她抬手捂住眼睛。
眼睛干涩,却没有落泪。
她想,她曾经真切地深爱过一个男子。
可这个世界给了他们必须分离的理由,于是他们便被命运强硬地分开。
从此,她便失去了再爱一次的能力。
她心头一阵苦涩,而后竟渐渐生出密密匝匝的疼痛,她想,这对苏离何其不公。
可仔细一想,命运又对谁公平过呢?她拿三世换来的六年光阴,注定给不了他任何的回应。
她不想爱不能爱不敢爱,不仅是因为心理上的创伤,更是生理上的不得不妥协。
她恍恍惚惚透过指缝间的微光,似是看到了一道身影,那个被她放在心上,长久不能忘记的男子,又一次出现在眼前。
苏离注意到身旁人一刹的轻颤,眸光一瞥见看见不远处山头上越来越近的身影。他的心头也是一紧,心想他们都是执着若此的红尘挣扎男女,只不过是,你放不下过去,我放不下你…
他攥了攥拳头,随即松开又抬起来,温柔而又坚决地拿开顾长歌捂着双眼的手,沉声道:“他来了。”
他来了。
百里荣晨来了。
远远一眼看过去,他一身玄黑色金线绣龙腾云袍压同色日照锦金纹阔边,衣袖拂摆间金丝熠耀,暗茫浮动,王者气势碾压身后百官。
顾长歌只看见他。
苏离眸光一黯。
直到被身后声响唤回神思,两人回头:是宫醉,还有他身后十几万北齐士兵。
宫醉抻着脑袋瞧了一眼百里荣晨,突然“嗷”得一声叫唤了出来。
所有人都看他,似乎在等他解释方才的声音。
他捂住脸——他能说什么?自家皇上一袭黑金色龙袍,黎苏则一身银白色便袍,他单单是这么看着,都觉得怎么看怎么相配——他实在也是没脸再多看!
宫醉一脸便秘似的一言难尽的表情,还带了些愤恨暗暗咬牙,是谁,掰弯了他家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