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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风月续:徐贤妃_第七章 纵是浓情也成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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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纵是浓情也成空

    夜风撩殿火,火影在帝王脸上飘忽不定,李治脸上亦有瞬间惊慌,连忙走近几步,低身拜倒:“参见父皇。”

    李治显然局促,不安当地望向龙桌案,李世民心思何其细敏,见他眼神,眉间便凝起一蹙深痕,缓步走向书案,摇曳灯烛在他眼中,仿是夜空邃远的星辉,明亮,又有哀伤,幽幽冰凉。

    李治站着不敢说话,媚娘亦偷偷地望过去,却见李世民幽凉的眼,正向自己望来,心上猛然一颤,立即低下头去,心跳骤然加剧。

    那双眼,幽魅而深邃,是令人不敢直视的眼神。

    “你何以在此?”李世民声音淡淡,有略略沙哑。

    媚娘深吸口气,回道:“回陛下,奴婢……奴婢是伺候九殿下而来。”

    李世民缓缓回身,望向一边站着的李治,李治局促地低着头,身形晃动。

    李世民颤抖的手将画卷轻轻合起,明黄锦缎被高烛宫灯更镀上一层淡淡明光。

    卷轴被小心装好在锦缎中,李世民坐稳在雕龙椅上,挥一挥手:“去吧,朕累了。”

    心中皆是松下口气,互望一眼,连忙施礼告退。

    “武媚娘,传徐婕妤过来。”李世民的声音疲惫不着一丝情绪。

    “是。”媚娘回身应了,却见平素赫赫天威的一国之君,凝眉闭目,轻轻按压着鼻翼,显是疲惫已极。

    终日的劳累,还是在这坚毅冷峻的脸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可却令那脸廓更如远山悠远英毅。

    转身而去,出得书房,却正见到徐惠自兕子殿中走出,夜风撩开她杏黄色薄纱裙袂,月白色锦裙隐隐流荡,望见媚娘,清秀黛眉微凝,随即展颜道:“媚娘。”

    再看见她,眼中却无端是那水红流霓衣群的女子,是那眉间端然持重、素净温贤的至高女子!

    淡泊月色,一缕清光幽幽映上女子清淡容颜,果然,那眉是似她的烟黛,那眼是若她的清净,只是那素净眉宇少了几分忧,少了几分雍容气度。

    见她凝眉不语,徐惠亦敛起唇边笑意,唤道:“媚娘。”

    一声方惊断媚娘思绪,忙低身道:“徐婕妤,陛下在书房传您前去。”

    徐惠一惊,随即点头,向媚娘微一示意,便扬袂而去。

    淡淡兰草香拂入鼻息,媚娘随着望过去,却站在殿口处,久久不能离去。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那双清水般的眼睛,柳月似的眉,才是这一切的根由!

    她不是绝色的女子,没有倾城的容颜,没有蛊惑的娇媚,却有着与那画中人一般的眉眼,一般的神态!

    纤指紧紧相扣,眉心细纹凝结。

    徐惠走进殿来,正欲行礼,却见李世民单手撑着额头,双目紧闭,似已睡去。

    侧目望见榻椅上紫色细绒披风,放轻脚步,拿了披风,小心走近帝王身边,只见他虽一手支撑着额头,另一只手,却紧紧握着一轴画卷。

    该是画卷吧?用明黄锦缎包着的。

    徐惠不敢有丝毫动静,只将披风轻轻披在李世民身上,高焰的烛光,明晃在帝王冷峻的脸上,仿似雪山峰顶被暖阳溶去了霜雪,他的唇角似乎含笑,可眉心却蹙着深深愁结。

    为什么?他总是这样郁郁寡欢?为什么……她从未见过他由心的笑颜?

    轻轻一叹,转身欲去,手腕上却突地一紧,徐惠心中一惊,回眸望去,只见李世民眉心愁虑更浓,撑着头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陛……”

    一语未毕,李世民却倏然惊醒,豁然起身,将自己的手腕攥得更紧,转身将自己双肩扣住。

    他的眼神,如暴雨狂风席卷而过的深海,似痴似狂。

    “陛下……”徐惠一时惊住,只是惊惧地望着他。

    强有力的手臂,突地将她拥紧在怀中,扑入口鼻的是淡淡弥散的酒气。

    原来,他喝了酒。

    他的力量愈来愈重、愈来愈疯狂,几乎令徐惠透不过气来。

    “陛下……”她不禁挣扎。

    李世民却更紧地拥住她:“别走,别走,别再……离开我!”

    离开?他说什么?可是说自己吗?

    他说我,而不是朕!

    抬手,轻抚他颤抖挺毅的背脊,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忧伤?为何会突然之间悲狂至此?

    正欲言语,李世民却推起她的身子,幽魅的眼神夹杂着夜的凄迷。

    唇上,顿时被他滚烫的热情侵袭,拥着自己的手,越发加重了力道,几乎捏碎她的肩臂。

    她想要问他,却被他深深吻住双唇,不得言语。

    他的吻,深而悠长,热情如火。

    徐惠缓缓闭目,如此炽热,足令人心旌摇曳,意乱情迷。

    “无忧……别再……离开我!”

    一句,倏然惊断如火的缠绵,徐惠猛地睁开双眼,一双水眸,突如雨滴跌落眸心,惊起一丛水漪。

    无忧!

    谁是……无忧?

    “我……是星辰,你就定是那安然的皎月,若非皎月,又怎会菂心洁色地,令灿星相捧,永不离弃!无忧,别走,别走……”李世民紧紧拥住徐惠,却有温热的水流淌在女子细润的颈侧,徐惠一惊,不由望向他。

    是泪吗?

    心底突有不明所以的酸楚,令周身冰冷如霜,她颤颤侧首,眼中凝结的水光,流转在星眸中。她僵直在当地,他却仍旧迷蒙不清,喃喃细语:“你对所有人仁慈,却……为何对我如此残酷!如此残酷!”

    他的身子剧烈颤抖,绵软地滑下去,徐惠忙用手撑住他,却撑不住眼中零落的泪水。

    “无忧……无忧……”

    他仍自反反复复念着的名字,在徐惠心中一字字落定,无忧,到底是谁?是谁……竟能令冷峻傲岸的帝王、赫赫天威的天可汗,悲恸至此?

    徐惠低眼望向他,他疲惫地靠在雕龙椅上,口中呢喃不清,眉心跳动不止。

    他的心,想也是有这般纠结吧?

    平稳下心思,心酸地望着龙椅上的男人。

    看来,世事皆是平等的,纵是这天下之主,纵是这至高帝王,又如何呢?

    只是……

    心中唯有的疑虑,便是他口中心心念着的名字——无忧!

    她轻抚自己的嘴唇,如此深情的吻、如此炽热的缠绵,可是……他口中念着的却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怎不令人心酸?

    晨光映出淡淡薄金,一丝丝抽去整夜的宿醉,燃尽的烛,余着昨夜的焦香,头昏沉沉的,李世民醒来时已然躺在锦丝龙床上。

    缓缓撑起身子,按揉着整夜昏沉的额头。

    “陛下,您醒了?”

    身边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仿似这晨间淡阳暖人心房。

    “你……怎么在这?”李世民起身,全身酸软,很久没有这般醉过了,昨晚,与长孙无忌等人议事甚晚,便传酒而饮,一时,竟喝得多了。

    女子走近身,为李世民整好衣装,道:“陛下忘了?昨夜您叫媚娘传妾前来,可妾来了,您却已睡了,妾斗胆叫人将您移驾到床上。”

    李世民望着她,目光探究:“那你呢?”

    徐惠一怔,随即道:“妾自是在陛下身边了,只是起得早些。”

    阳光映在女子白皙脸颊,微微娇红,李世民深深吸一口气,叹道:“朕是醉了。”

    像是想到什么,重又看向徐惠:“朕……可有说了什么?”

    捻着深黑锦带的手,轻轻一顿,玉指微颤,容色只有瞬间凝滞,便是柔婉一笑:“陛下睡得沉,哪还能说话?连妾叫都叫不醒呢。”

    深邃目光凝视着她,追问:“是吗?”

    徐惠微一迟疑,举首,与他散去了酒醉的幽魅眼光相对,终是点了点头。

    然而昨夜的一切,终究无法释怀。

    白日里,徐惠多是去探望杨若眉的,这日,却显得心事深重,自慕云死后,杨若眉沉默了许多,并不消沉,却显得漠然。

    李世民一直追查着慕云之死,以安杨若眉之心,却似乎全无踪迹可寻。

    这日晴好,二人携手漫步花园绿地,徐惠却仿佛心意不在花草。

    杨若眉是何等聪敏的女子,自可看出她似有心事,不禁放慢脚步,无意拨弄着身边葱郁的翠叶,被阳光着上一层淡金色的叶片,纤指轻柔一拨,竟不能禁,旋旋飞落在地。

    杨若眉柔声问:“妹妹可有心事?”

    夏风棉柔,却好似隔开了杨若眉柔婉的音质,徐惠眼望旋落的飞叶,毫无所觉。

    “妹妹。”杨若眉轻声唤她,她方回过心神,却茫然地望着杨若眉。

    杨若眉微笑叹息,携了她的手,道:“妹妹是有心事吧?”

    徐惠垂首,目光落在杨若眉妃红色缎边裙角,却仍旧无言。

    杨若眉看她一忽,笑道:“听说,贵妃带了你去冷宫中?”

    徐惠蓦然一惊,望向杨若眉,杨若眉的眼神却始终落在繁枝翠叶间,柔指细细摩挲一片极宽的叶,似是说起一件极寻常的事般,漫不经心。

    那时,她该是尚在病中,该是沉湎在痛失女儿的悲伤中才是啊。

    徐惠不禁倒吸口凉气,周身如同滚过冷冷冰珠,暗暗感叹,所谓宫墙之高,果真如此,可以在这里生存的每一个人,皆是不平凡的。

    杨若眉,看似隐忍,宠辱不惊,却不想,一双潋水清眸亦是观望着宫中的每一个角落。

    见她不语,杨若眉缓缓回身,美目笑意深深:“你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必为你的独宠而有所惶恐。”

    说着,眉心有不经意的一蹙:“且,以你之宠,无子……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

    徐惠惊疑地望着她,看似平静无波的一双眸中,竟有如此洞悉人心的光泽。

    她静静地望着她,杨若眉一身贵雅的素色莲丝抽锦裙,墨发长长披散,夏风拂面,若薄雾,杳杳拂过她清澈的眼眸,无端

    拢上一层迷蒙。

    她的容颜娴静,眼神却突而令人敬畏。

    心思流转间,却突有想法,随而笑道:“夫人多心了,贵妃确是带我去了冷宫,我亦确有心事,却不为那一桩。”

    杨若眉疑道:“噢?那倒是为何?”

    徐惠眸中凝笑,音色幽淡,亦看似不经心道:“昨夜,陛下饮得多了,说起些……妹妹不懂的事。”

    杨若眉笑容微滞,望她的目光中,似掠过若有似无的意味。

    徐惠缓缓回身,轻轻走近一树青翠高树,暖风吹散她连长青丝,珠玉吊丝钗荡起叮当歌响。

    “夫人进宫多年,可听过……‘无忧’这个名字?”

    一语,似流水溪涧突逢暴雨拍石,倏然打碎一片宁静。

    杨若眉凝眉望着徐惠背影,她并不看自己的眼睛,可是她却知道,她的心里定也描绘出了自己惊痛的眼神!否则,她便不会问。

    早便听李世民提及,徐惠口才了得,性格倔强,虽免不了少女的青涩,却是极灵秀的。

    故,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只是她未曾想到,会这样快。

    见她许久不语,徐惠便转眸看她,杨若眉忙暗暗稳定下凌乱的思绪,容色只是平常:“可是陛下酒后所言吗?”

    徐惠点头:“是。”

    侧眸,望一树翠叶簌簌,天色流光,映得翠色如凝:“陛下说……‘我是星辰,你就定是那安然的皎月,若非皎月,又怎会菂心洁色地,令灿星相捧,永不离弃!”

    顿了一顿,转眸,水光盈盈:“无忧,别走,别走……”

    杨若眉眼中终究凝上一丝黯然,微蹙的眉心,隐着心内无声的叹息,缓缓转过身去。

    阳光映着飞展的妃红锦裙倾泻,落在幽翠碧草上,晃人眼眸。

    如此这样的背影,足见她内心的纠结。

    那么显然,她,是知道的。

    徐惠上前一步,复又追问:“夫人可是知道吗?”

    许久,杨若眉只是无言。

    一阵暖风拂起青丝荡漾,她方侧眸道:“陛下,还说了什么?”

    徐惠望向远天金阳一缕,慨然道:“无忧,你对所有人仁慈,却为何对我如此残酷。”

    闻言,不禁令人胸中酸涩,杨若眉怅然一叹:“一年了,他……终究还是如此念着她。”

    徐惠小心问:“无忧,是陛下曾深爱过的女子吗?”

    杨若眉苦笑一声:“何止深爱?她,之于陛下,便是心的全部。”

    徐惠凝眉,更是不解,心中忽而掠过一人身影,突地一惊!

    一年了!

    聪慧如她,话已至此,细细思来,又怎还需说透?

    这宫中唯一禁忌的人,恐只有一个——先皇后!

    徐惠眼中闪烁一点明光,惊道:“莫非是……”

    杨若眉知她已心有了然,轻轻点了点头。

    果然,是先皇后。

    长孙无忧!

    徐惠心内不禁惊颤,听闻,当今陛下,曾建造层观,日夜观望皇后的陵寝,如今看来,此言非虚。

    拂襟而透的暖风,令心内倏然滚热。

    眼底,亦熏上一丝淡淡润湿。

    未承想,后宫繁花似锦的天子,竟会有如此深重的情意!

    见她怔忪,杨若眉缓缓走近她身边,抚上她娇细的肩,目光却是郑重:“妹妹,我还要提醒你,你与我说说倒是无妨,只是与别人便万不要再说起来,尤其在陛下面前,更是不可提及半字!你可明白?”

    徐惠凝眉不解,虽说触景伤情,她却仍不懂,为何先皇后竟无形中变作了这宫中禁忌的名字?

    徐惠疑道:“夫人,我不懂。”

    一片叶,飞落在徐惠肩头,杨若眉伸手拂了,目光微怅:“若你知,他是如何艰难才走出了那段日子,你便会懂了。”

    转身,望向骄阳天际,苦笑道:“我原以为他已是走了出来,可是……”

    微微侧目,余光映出身后女子年轻姣好的面容,一声叹息:“这会儿日头大了,回吧。”

    徐惠望着杨若眉,她绰约婀娜的背影,在日色下,尤显得风姿翩然。

    杨若眉如今尚且是如此倾城绝色,又何况是当年?

    徐惠心中暗暗纠结,那么,令那威俊帝王如此痴念着的先皇后,又该是怎样的女子呢?

    满心皆是疑惑,一层深似一层,自她入宫,似一切的一切,都事出蹊跷,突兀而难以释怀。

    夏意渐消,夜风掺了丝丝凉意,徐惠倚在窗前,望月光如水流泻,如沁在指尖儿上的清凉梅茶,令心头有莫名凉意。

    “奴婢参见徐婕妤。”一声娇呼,打断徐惠离乱的思绪,徐惠转头望来,正是武媚娘。

    不知为何,如今见她,心中总有蹊跷,哽塞难言。

    媚娘果是这世间少见的美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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