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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避子丸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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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将定北侯失踪的消息泄出去了?”

    大太监收回视线,忙恭声回道:“奴才也不知,皇上若不喜这些灯火,大可派街使制止。”

    “罢了,这消息本也瞒不了多久。”

    皇帝身着朱红衮服,振了振华贵宽袖,神情凝重地走向飞廊。

    大太监挥了下拂尘,命仪仗队和黄门郎赶紧跟上。

    每逢定北侯出征,就有无数女郎声势浩大地齐放孔明灯,为他祈福。

    不过,这全长安女郎的梦中人生死未卜,倒是造福了那些专卖孔明灯的百姓。

    三日后,杏花村天朗气清。

    孙也想考校考校药童们的课业,临时抽考了他们几个药方。

    “黄柏、紫草、茄花各二分,夹竹桃一分,柴胡七分,良姜一钱……”

    “等等!”

    孙也突然打断,“你背得是什么玩意?”

    女药童怯声回道:“避子丸方啊。”

    孙也蹙眉,小大人似的又命:“你接着背。”

    女药童撇了撇嘴,“杏仁两个,桂枝少许,白葵花七朵……”1

    孙也的面色越来越难看,“这根本就不是避子丸方!”

    两个药童怔住,都微张了张小嘴。

    “前面的方子是对的,可后面的…你怎么还把当归附子汤和调经补真汤给弄混了?”

    孙也有些慌了,未变声的稚嫩嗓音也透着哭腔。

    背错药方本是件小事,可前阵子阮安命他研配的避子汤丸,孙也却交给了两个药童做。

    原以为这两个药童已将它背得滚瓜烂熟,没成想半道却出了这么件事,阮安可是准备在端午时将这些药拿去卖的。

    孙也叹了口气,而今之计,惟有将那些药丸销毁后,再自掏腰包。

    这般,他只消在端午前将这些避子丸研配完毕,阮安便不能发现异样。

    午时,阮安浣衣归来,正巧听见茅屋几个孩子的嬉笑声。

    她端着木盆走到几个徒儿眼前,故作严厉地训斥:“你们几个又偷懒,医方还没抄够?”

    说这话时,阮安杏眼瞪着,双颊也微微鼓起。

    姑娘白皙的脸淡泛着自然绯晕,浓密的羽睫卷翘,随着说话的表情,扑扇扑扇,非但不凶蛮,还很显娇憨。

    她模样温软,发脾气也似在撒娇,再者本身也没比他们大几岁,还是个十余年华的少女,并无什么威严。

    孙也心里并不畏惧阮安,但他清楚,那日他们不该私自下山去镇里赶集。

    阮安这回是真的生气了。

    他垂下小脑袋,小声致歉:“阮姑,我们知错了。”

    孙也特地尊称她一声阮姑,希望阮安能消些气。

    阮安却准备借机再敲打孙也几句,忽觉周遭的氛感不甚对劲,几个小孩也都噤住了声。

    怔忪间,霍平枭已走到她身旁,高大身影与屋外煦日一并斜落在青石板地,与她娇小身影交叠,几近压覆。

    男人刚清醒,半敛着浓而黑的眼睫,掩了些慵懒,淡抿的唇角很显冷感,他垂下头首,缄默地端详了番被绷带绑缚好的左臂。

    颇似只危险的孤狼,虽不动声色,却在逡巡自己的领地。

    孙也悄悄打量着霍平枭,他原本的黯色弁服被换成了最寻常的村民服饰,是身交领右衽,上衣下裤的粗布麻衣。

    脚上踏的仍是之前那双乌靴,腰间本该用深褐色的素布缠固,却极不协调地被环上了华贵的蹀躞。

    孙也之前悄悄戴过它,等被阮安发现后,他又被她瞪着,将那条蹀躞带放回了霍平枭的身旁。

    如此朴素衣物,却掩不住男人蜂腰长腿,高大冷峙的挺拔身材。

    可孙也却莫名想笑。

    正此时,霍平枭转首看向了他。

    男人颌线硬朗分明,侧颈那道长疤似狰狞厉龙,眼神虽无波无澜,通身却散着上将威严,压迫感极强。

    孙也虽然顽劣,但毕竟是个孩子,被他凌厉的气场骇到后,立即将那股子笑意憋了回去。

    霍平枭嗓音低淡问:“你帮我换的衣物?”

    孙也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谢了。”

    男人掀眸,眼皮上的褶皱很深,又低嗤一声,自嘲道:“还挺合身。”

    嘴上说着合身,可那上衣却明显紧绷,隐约透着强劲的肌肉线条。

    阮安屏着呼吸,一直观察着霍平枭的动作和神情,见他指骨微弯,单手拽下蹀躞的革囊,又往她身前走了几步。

    二人身高差距明显,等他站定,阮安仰起了小脸儿,杏眼里满是懵懂,就像只受惊的兔子。

    霍平枭垂首看向她。

    只当山间的小姑娘怕生,将语气放缓,低声道:“伸下手。”

    阮安的眼睫颤了颤,依言伸出了小手。

    霍平枭则抬起腕骨,在仅离她手心的数寸距离停下。

    男人的手掌很宽大,指骨匀停修长,手背凸着数条明晰青筋,充斥着力量感。

    “这里的碎银有十两。”

    他摊开五指,沉甸甸的革囊随着低沉嗓音,落在阮安柔软手心,其上触感粗粝,犹带他的体温。

    “我走后,会尽快让人将余下的诊金送过来。”

    听罢这话,阮安会出了他的意图,仰起头,难以置信地问:“你现在就要走?”

    结合着适才她对他的观察,阮安猜测,霍平枭应当是不记得那日的事了。

    这几日她喂了他些粥米,也曾向男人旁敲侧击,想知道他为何会沦落至此。

    霍平枭却对此缄口不提,阮安也没提及过他中了春/药之事。

    现下他已养足精力,若是想走,阮安自是拦不住,可男人毕竟臂伤未愈,她有些担心,霍平枭在途中得不到更好的医治。

    况且,她也一直犹豫着,到底要不要将那件难以启口的事,同他说出来。

    阮安的柔唇启启合合,想要说些挽留他的话,耳旁却忽地传来断断续续的喜乐——

    乐声离茅屋愈来愈近,锣鼓锵锵,唢呐刺耳,直扰得这静谧山间乌烟瘴气的。

    待出屋后,阮安见刘师爷笑逐颜开的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辆二抬小轿。

    算上轿夫和敲锣打鼓的人,来者共有七人。

    想起这几次同刘师爷打的交道,阮安暗叹不妙。

    她立即向孙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带着两个药童进茅屋。

    刘师爷的眼里带了丝讽笑,讥诮道:“阮姑娘,还等什么呢?可别错过了吉时,我们大少爷可等着你圆房呢。”

    阮安被圆房这两个字臊得小脸通红,又羞又愤地反驳道:“你胡说什么?我何时跟你家大少爷订过亲?”

    刘师爷倒是不急着放出威胁阮安的话,视线却不自觉地被站于她身侧的霍平枭吸引。

    见他仪容不凡,看那身量,像是个习武的,却伤了只手臂。

    只他看着他们的眼神沉冷,甚而,带了几分睥睨。

    过于桀妄,也过于狂傲。

    刘师爷不禁眯了眯眼。

    这小子莫不是阮姓村姑的姘/头?

    在这方圆百里内,谁不知他刘师爷是县令老爷最信任的吏员,所有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

    这小子有什么资格这么看他?

    刘师爷冷嗤一声,决定给霍平枭些教训尝尝。

    毕竟他伤了只手臂,他们这处可是来了七个人,对付他这个残废还是绰绰有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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