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长平侯才长叹一口气“长缨,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吧,这件事全凭你的心意。”
陆长缨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说,悄无声息的施礼告退。
陆载元却还没明白过来“父亲,这事不能答应,那李长安分明是一个登徒子,还在这里故弄玄虚,妹妹绝不能嫁给这样一个人。”
长平侯看着满脸愤然的陆载元满眼疲惫“载元,你没看明白啊!平日里你只瞧着长缨任性,孩子脾气,却从来没看中她的心事啊!
你妹妹是你们三人中最聪慧的,她扮男装何尝不是在惋惜自己不是男儿身,她恐怕自己都还没发现,对于嫁人,她心里是怕的。是啊,李长安说得对,她那样的慧智,在内宅,她心里不甘啊,李长安,希望他能说到做到!”
陆载元愣住了,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女子到了年岁便要嫁人,在他看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他从未想过小妹对于嫁人心有不甘。
现在父亲一席话,把他点醒了,是了,小妹是比他聪慧的,这件事他自小便知道。若是小妹嫁了一个愚蠢自大的男人,她又怎么受得了?这简直是李白娶了杀猪妇一般。
若是李长安能说到做到,他以后便不打他了。
陆长缨回到晚吟居,打发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躺在床上,静静的闭了眼睛。
不知不觉间,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落。
她想要的,她怎么敢想呢?陆家被先帝派去守旧都的时候,那些乡绅为了巴结父亲,办了赏花宴,请了他们过去,那时候姐姐刚订了婚期,在家中不好出门,她便成了那些夫人讨好的焦点。
没有了姐姐约束,她便什么都敢说了。不知是谁说了一句,夫君是天,她们女子只能靠着丈夫,她是父亲自幼便抱在怀里和幕僚议事的啊,但是就反驳了一句:女子若是像男子那般自小学习圣人之道,也是可以做自己的天的。
没有人应和她,那些夫人笑嘻嘻的转了话题。后来,她听见她们背后议论她到底是没娘的孩子,早晚要变成那没有妇徳的女子。
再后来,她就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那些议论也慢慢销声匿迹。她是不怕那些的,只是,一群只知道赏花饮茶,互相攀比,每天为了府中一地鸡毛忙的焦头烂额的妇人,她有什么好对她们说的呢?她们不过是一群连自己也顾全不了的可怜人罢了。
而她,早晚也是那些可怜人中的一员。
她都已经死了心了,能晚嫁几年便是好的了,她早已不期盼什么了。可是,今天李长安的那番话又打乱了她快沉寂的心。
点明自己女子身份,又央求董大家收自己入师门,不过是想告诉自己,他不介意自己行事“出格”,也为自己找好了靠山和退路。
她,能信吗?她怕,这一切,到头来不过是一场空,也怕,日后李长安变了心,那她就成了这天下最大的笑话。
罢了,哪怕短暂的得到,总好过从未拥有。
信一回,只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