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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掌柜在座位上吸着烟斗,全身舒畅的瞇着小眼,掌理这么大的酒楼,第一次可以不用事必躬亲,也不必因为小二得罪了客人,去陪笑脸道歉,只要轻轻松松的躺在躺椅上抽烟袋。
他当初真是慧眼识英雄,采花这小丫头真不是普通的能干,要不是自己向来亲自记帐,真想把记帐的事也让给她做,这样一来,自己落得更轻松。
“掌柜的,你这个女小二哪请来的,还真能干呢。”
时常来吃饭的陈公子凝视着采花,看她像一只在酒楼里飞舞的彩色蝴蝶似的,不只能干,还赏心悦目。
尤其是她甜美的笑容,亲切的言语,听得人心花怒放,虽然长得不是艳冠群芳,但是她那活泼可爱的模样,更增加她清新活力的气质。
望着陈公子的眼光,王掌柜心里忍不住一笑,自从采花在这做事后,来吃饭的顾客忽然变多了,都是一些少年公子,来意大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他也能了解他们的心思,若让他年轻个三十岁,只怕他也想要把这能干又聪明的小姑娘给娶进门。
她年轻,还没有婆家,他曾私下探问过采花的身世,但是她口风很紧,只说她现在缺银两,等赚足了银两,就要到山西去。
问她去山西做什么,她又闭紧嘴巴,但看她做事这么卖力,应该山西有很重要的人在等着她。
懊不会是未婚夫之类的吧,能让一个女孩家这么卖力做事,不嫌汤汁油腻肮脏,应该是意中人在山西,她要去寻亲的。
“她许了婆家吗?”
陈公子在柜台前扭捏了许久,终于问出口。
王掌柜其实也认为陈公子人好,老实,是个不错的相公人选,但是恐怕他是无望的,而他也不愿意有人騒扰采花。
“许了婆家了,她在这儿做一段日子后,就要去寻亲。”
陈公子掩饰不了脸上的失望,喔了一声,再望向酒楼里飞舞的彩蝶,忍不住的委靡不振。
王掌柜抽了口烟,心里对陈公子说了声抱歉,不过以陈公子的人才长相,还是可以婚配到不错的人选,采花既然心有所爱,那当然得让她跟她的意中人在一起,因为她看中的人,准是不错的。
而在酒楼工作了近半个月,王掌柜更加喜欢采花,而她也很喜欢王掌柜,觉得这个老爷爷既亲切又和蔼。
在这里,一天做事下来,往往累得要命,但她还是精神饱满,因为这比照顾那个啥时都一脸爱困的于水荷还要简单、不费力。
不是她这个婢女爱念她家小姐,小姐若不是那张脸长得闭月羞花,实在是一无是处。
连走个路都可以跌进水塘里,害她得在冷死人的冬天跳下水救她,她被救起上岸后,一脸没差,好像不知道冷似的,只有她冷得发抖。
走路常常撞倒东西,书她得在后面眼捷手快的扶住掉落的东西,以免砸坏了,被二夫人知道,又要把她们叫去臭骂一顿。
唉,这么胡涂的小姐,真的能够一个人到山西吗?
每次想到这件事,采花心里就忍不住担忧烦恼。
虽然小姐总是傻人有傻福,但她还是放心不下,所以她现在一有空,就到最近的庙里捻香,希望菩萨保佑小姐。
今天刚好下了点小雨,酒楼的生意有点清淡,王掌柜说她最近太忙太累,放她一个下午休息,她就急着到这间常来礼佛的庙宇拜拜。
她还为小姐求了一个签诗,是个大吉之签。
送到庙祝那儿解签,庙祝还恭喜她道:“小姑娘,你这是婚姻圆满的上好之签,一般人很少求到的,恭喜你,看来你最近要成亲了。”
他这一说,让采花满脸黑线,她为小姐求签,是要问她是否安好,怎么会求了个婚姻圆满的上好之签?
庙祝说了一堆好话,什么早生贵子,永浴爱河的,还真以为她要嫁人了,她不甘不愿的拿出碎银投进功德箱里,心里却不断的叨念,看来这庙根本就不灵,以后还是换间庙试试。
走到快近城的郊区,雨忽然转大了些,她不得已的躲在一株大树下,却听到旁边的树丛传来打情骂俏声。
“哎呀,段少爷,你饶了我,我受不了。”
“你嘴巴里说受不了,身体可诚实得很”
接着是一段乱七八糟的喘气声,采花脸红起来,可是雨越来越大,要跑走就得淋得满身湿,不跑赖在这儿,听人家做这种苟且之事,她真是越听越火大。
她忍不住骂得有点大声“这里又不是妓院,你们也有点羞耻心好不好?更何况雨下这么大,你们不冷吗?”
对方像是完全不在意,反而交欢的欢悦叫声越来越不堪入耳。
采花心里气极,忽地觉得这男音有点熟识,只不过她不认为自己有认识哪个人这么无耻的,会在荒郊野外做这种下流的事。
她偏头去看,一对男女搂得死紧,她心里忍不住一跳,总觉得那男人的脸有点熟识,只不过雨大,让她瞧得有点不清楚。
“段少爷、段少爷、段少爷”
那女的不停呼唤,像正乐在其中,采花忍不住再次偏头去看,这次段文庆的眼神与她交会,嘴角还噙着要笑不笑的弧度。
一股不知道什么样的感觉,让采花心头卜通跳动,肚子忽然酸疼起来,这个男人怎么这么无耻,她火大的恶骂出声。
“不要脸的狗男女,不要脸。”
她也不管雨大,转身就跑出大树,淋了个满身湿的跑回酒楼。
王掌柜看她又是淋雨、又是被风刮得满脸青白,不禁怜惜的念她。
“这雨这么大,你干什么冒雨回来,就跟你说下雨,酒楼不忙嘛,你迟些回来也没关系。”
她什么话都不想讲,只想要好好的睡一觉,看了刚才那对狗男女的行为,让她的头好痛、好难受。
“我头好痛,王掌柜,我想睡觉。”
“好,去睡,我叫人弄碗祛寒的姜茶给你,赶紧先去换下湿衣再说。”
王掌柜急忙把她赶上楼上房间,就要人去弄碗姜茶给她,她喝了姜茶,蜷缩在棉被里。
满身的寒气,已经被姜茶的热气给驱散,又加上她原本身子就不错,所以淋了点雨也没什么影响。
但是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哭得这么难受,就是很难过的哭起来,打小到大没哭过几次的她,哭到哽咽。
“不要脸、不要脸,段文庆你是我看过最不要脸的男人。”
她一边碎骂,一边抹眼泪,一想到段文庆刚才跟别的女人,在野地里干那种好事,又想到他望见她竟然也不吃惊,还笑得出来,这个男人简直是下流的贱男人。
亏她在酒楼无聊的时候,还会想起他,想起他的洁癖就好笑,想起他的色魔脸孔就脸红心跳。
“无耻、下流”
她翻来覆去一直痛骂段文庆,骂到自己嘴酸泪干,才抱着棉被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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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坐,段少爷,要吃点什么?”
段文庆有点不知所措,他一早醒来,脚好像不是他自己的,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就走到这间闻名城里的酒楼,等到开门,他马上就走了进来,王掌柜一见是他,马上出门哈腰,好像与他很熟一般。
但他不记得自己是这间酒楼的常客,只好冷着脸,让王掌柜带位,把他迎到一处靠窗,看得到风景的位置。
“是照旧吗?”
王掌柜的问法,让段文庆更加确定,王掌柜的确跟自己很熟,他随意的点个头。
近来,他越来越常发现,自己不认识的人都会对他熟识的点头微笑,有时走过来后的对话,好像跟他熟得不能再熟。
还有一次与人谈生意,到了他最讨厌的花街柳巷,那坐在他身边的青楼艳妓,就像早与他认识一般的说话亲昵,还要哺喂他酒,若不推开她,只怕他早已呕吐。
菜送上来,因为时间还早,没客人上门吃饭,所以只有段文庆一人,他也不饿,只是不想离开这地方,才假装的吃了几口。
王掌柜来到他的座位旁,边伺候边笑道:“段少爷,今儿个又在等哪个漂亮的姑娘吗?”
段文怯谠他下流的话语怒目而视,王掌柜没想到他会变脸,马上就知道得罪了这个老顾客,急忙补救。
“是我多嘴,我不打搅您了,您慢慢用。”
段文庆无聊的吃了几口菜,正要起身离去时,忽然看到了一抹翠青色身影,在王掌柜的身边说话。
一股熟悉的心跳感觉涌上心头,好像他这么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要见这个翠青色身影的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