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但这都是多久以前的陈年旧事了,现在我们都要被建奴围死在这破城里了。”秦玄策道。
王笑问道:“你还记得我们在国子监遇到那个金在奎吗?他与我们说过丙子虏乱……”
“你怎么老提他。”秦玄策道,“我们现在是在逃命啊,当然是先把你送回去重整旗鼓。”
“重整不了旗鼓,建奴的兵势你也知道,短时间内我们如何再练一支精兵与其抗衡?辽东之战的战果不差,其原因不是在我,而是因为关宁铁骑能战。中原颠乱,九边精锐这些年早已被建奴消磨殆尽。你要送我一人回去,又能有多大作用?”
“你……”
王笑抬了抬手,又道:“回去自然要回去。但我们不妨先把眼光放长远些、把眼界放宽些。”
“最开始,我在国子监听金在奎说丙子之役,并未往心里去,毕竟是朝鲜人的事嘛,与我何干?当时我只是京城中一个小驸马,便只有小驸马的眼界。但现在,我明白了皇太极的整个战略布局,丁卯、丙子两次入侵朝鲜,解决的绝不仅是一个朝鲜小国。”
王笑说着,手指划了一个圈,缓缓道:“建奴、楚朝、朝鲜,三国围绕着这渤海,你可以视为一个圆环。一开始,我们与朝鲜合力对付建奴,两边一起挤压建奴的生存空间。萨尔浒之战后,朝鲜前任国主光海君奉行中立,被臣民废黜,李倧继位便是打着‘崇楚排金’的旗号,到了丁卯之役后,朝鲜投降建奴,但依然奉我大楚为正朔。直到丙子之役……相当于,这个圆环断开了。皇太极解决了朝鲜,圆环的这一头便不再对建奴有压迫作用,建奴便可以从容在另一头挤压我们楚朝的空间。”
王笑说着,又一次在空中又划了一个圈。
“明白吗?这是一个圆环,但现在是断的。”
秦玄策有些无语,道:“所以呢?”
王笑又拿出一只手,一起划了个圈,道:“我要把它接上。”
“换言之,我要重建东江镇……不对,远远不止是重建东江镇,我要在建奴的身后开辟第二战场。关宁铁骑突入他们腹地只是第一次,接下来只要他们想南下,我们就继续出兵牵制、袭拢,绝不让他有个安稳的后方。”
“要做到这一点,朝鲜的态度很关键。此事不容易,积弊太久了……相比我们楚朝,皇太极做的确实是太好。父皇未必昏庸,但他坐拥大国,对朝鲜的问题还是不如皇太极重视。用人方面,楚朝官制暮气沉沉,父皇难免顾忌太多,用人往往从制衡方面考量。皇太极却不同,只看他摆在朝鲜的这个人,英俄尔岱,一人就能让朝鲜上下畏之如虎……”
秦玄策只觉王笑说来说去,半天不知所云。便道:“所以这和你怎么逃出去有何关系?”
“有些事比‘我逃回去’这件事更重要,我不在乎往后是楚朝当家还是瑞朝当家。我去辽东的初衷便是阻止清兵南下。现在皇太极死了,你们或许觉得我应该回去,享受击杀奴酋的功劳、重振一下人心。但,我不能忘了我的初衷。眼下有一个很好的机会,英俄尔岱正好也在铁山郡……”
秦山河听到这里,心中渐渐笃定起来。
从王笑的话语间,他已经听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英俄尔岱再厉害,终究只是个臣子,王笑考量问题的方式却已远远高过他。
王笑所想的根本不是怎么逃亡,他目光所看的地方,是更大的局势。
英俄尔岱围住铁山城,将王笑围在城中。但另一方面而言,王笑想要的是联合整个朝鲜围住建奴。
那么,论境界,谁才是对方的猎物?
……
“我想要破一破朝鲜人心中的恐惧。”王笑缓缓道,“所以,走之前,我要先除掉英俄尔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