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梅林一别,念香总会时不时盯着那湖蓝色皮袍看,袍子像是已穿了多年,上面的花纹有些不那么光鲜,还有几处针脚松松的,却未料得他虽是君王,这普天之下莫不是属于他的,不想竟如此这般朴素。
这衣服上满是他的气息,念香呆呆的抱了它许久,方拿出放针线的荷包,挑选了半天,才找得与这袍子颜色相近的丝线,穿针轻轻挽了一个结,她知道,这偌大的皇宫会针织女红的人众多,肯为他缝缝补补的人更是众多,说不出缘由,她只是想这么做,想为他这么做,让他穿自己亲手缝过的袍子,让他,记得她。
“姐姐,太后找你呢!”翠儿急乎乎的推门就进,差点被门槛绊倒,向前噗通通行了好几大步。
念香笑着扶住她,回身将针扎在荷包上,抬手一点翠儿的鼻子,“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管前不顾后的?也一天大似一天了,看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这毛毛躁躁的毛病?”
那翠儿只傻傻的看着她笑,两只手不知该放在哪,一会儿抓抓这,一会儿挠挠那,活猴一般,反看得念香忍不住大笑,这深宫之中,亏了还有这么个活宝,不然这枯燥无聊的日子还不知该如何打发呢!
念香边仔细叠好衣服,边问:“你可知太后娘娘找我什么事?”
问了多时,却不听翠儿回答,遂抬起头,见翠儿正疑惑的盯着那蓝袍子,两眼呆呆,念香忙推推她胳膊,她亦是不言语,心想这孩子别是魔障了?
过了半天翠儿方憋出一句话:“这······这不是皇上的袍子吗?皇上的衣服怎么······怎么会在姐姐这?皇上······”
念香一愣,正不知怎么回答于她,却发现不知何时宫女紫烟靠在门框上,双手交叉,一脸的阴阳怪气,那日对她指桑骂槐的厉害角色便是此人。
念香因知她脾气暴躁、言语刻薄,凡是与她接触,皆是多了十二分的小心,不愿与她发生争执,今见她到此,只得赔笑道:“紫烟姐姐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屋?快请进来坐。”
紫烟却满屋这么一瞟,并不理她,对她如同空气一般,只伸手仔细看涂了豆蔻的指甲颜色可是均匀,嘴上尖酸道:“我哪有那福气啊?这贵地也是我这等人进得?不过传个话罢了!翠儿,叫你传个人,你磨蹭了这半天,你是死在这了?连太后你都不放在眼里啊!以为自己是谁,还支使不动你了?”
念香知她虽表面上呵斥翠儿,实里却是语中带刺,句句针对自己,也不知自己何处得罪了她?只得说:“姐姐莫急,我放下手中活计马上就去。”
紫烟刚才并未看得真切,念香这么一说,不由又死死盯了那袍子几眼,只觉得这衣服眼熟的很,却想不起是何人的,皱眉寻思,忽浓眉一立,怒眼一睁,怪到这么眼熟,这不是前年皇上生辰之时,太后娘娘亲手缝制,这滚边还是自己替太后牵得呢,皇上孝顺,因是太后亲手做的穿着多年都不忍丢去,这,这怎么在这个臭丫头这?“呸!皇上的衣物你也配拿?莫不是偷的?”
这么一嚷嚷,早有一干人等凑热闹,一时里乱成一片,闲言碎语铺天盖地,念香只觉百口莫辩。
“何事如此大的阵仗?这般乱哄哄的成何体统?”众人随声看去,却见来的是皇上身边的方达方公公,因他是陛下眼前的红人,就连嫔妃等人也是巴结讨好于他,登时里鸦雀无声。
那方达只左右观瞧,吓得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宫女们忙屏息低头,方达也不再与她们多言,径直走入屋内,见到念香却是恭敬地俯身一拜。
“这位可是念香姑娘?主子问,可否前去一叙?”说着抬眼轻瞄了几眼念香,不看还好,只这几眼,心里也是咯噔一声,难怪······
念香见他如此恭敬,早不知所措,又因众人虽敢怒不敢言,可这嫉妒的眼神却是比比皆是,慌忙回礼道:“公公快别行礼,奴婢不敢当。皇上召见理当前去,只是太后方才叫我,不好不回禀就随公公去。”
方达听她说的有理,忙点头回:“少不得陪你去回太后娘娘,姑娘请。”
念香闻此,忙整整衣裙,刚要迈步,又想起那袍子,转身拿起往方达手中一放,“公公,这是皇上的袍子······”
方达俯身接过,两人走出西跨院,念香心中一闪,这流言怕是止不住了,不用半日这消息便会传遍整个皇宫,心里想着却没有察觉身后两道恶毒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