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之后,女菀憔悴了不少,额角甚至生出白发,同她青春的面庞实不相符,她要我们为阿璞念经超度,亲自帮阿璞装棺,兴许是想阿璞走的心无挂碍些,她故作无所谓道:“我同阿璞终究母子缘薄,愿上苍保佑他托生寻常人家,世世代代不要再降皇家。”
因阿璞死时年幼,根据习俗不能停灵太久,以不能再百日里发丧出殡,故而阿璞是夜里出的宫。
侍卫们站成人墙,在围宫百姓里辟出一条路,整个过程极为短促,灵柩刚出,城门便匆匆关上。女菀登上城楼,已不似当年意气风发,亦不会再开城门,底下百姓瞧见了她,一时静默,不知是否觉得她可怜丧子,或是罪有应得,总之终了全化作如潮骂声。
今夜难得有一轮皎月,银光洒下,同金色火把交相辉映又互相抗衡。许多事情她已看透,于是再不对他们多说,只是徐徐将双手举过头顶,合十默念,火光想要吞噬她的下身,而月色正将她上身净化,冲突拉锯。
时移,她缓缓将双手降在胸前,向脚下百姓平静的弯腰作揖,顷刻间,底下鸦雀无声,皆是惶恐。我不晓得她此举是何意,当她直起身子时,百姓们我回过神来,如潮水般冲击着宫门,我依稀听到宫门发出不支的声响。
往后几日,形势越发不利,卫敖以清君侧之名调兵将宣城牢牢控制,这场逼宫比之先前更为成熟,今次煽动百姓做他的开路先锋,誓要将兵变夺权粉饰为替天行道。
可是,我真的不想女菀输掉。
似乎宣城的雷雨季节似乎已到尾声,近来晴好天气颇多,女菀邀我和陆华浓陪她在须弥山上走走,似有告别的意思。
“等围宫之困一解,两位大师便归家去罢。”说着交予我们一包东西,不用看也晓得是舍利。
当初我那么想离开皇宫,真到了此时却又觉得不舍,怪异得紧。
我们默默行路,快到山顶是已是黄昏,女菀驻足仰望晴空,太息道:“今日才发现,原来须弥山的石阶这样高,我走累了,上不去了。”她站在离山顶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身后是深深浅浅,轻轻薄薄洒满整个天幕的晚霞,粉紫色的,和着风中阵阵冷香,衬得她越发像美玉做骨冰雪为肌。
我想劝她再行两步,总有法子的,可是她遗恨道:“他在我身边就好,是真的好,我多想几十年间都这样伴着他,起风时为他披件衣裳,哪怕只是薄绡。然人世荒唐,无常如常,此恨万古不消。”
“娘娘。”陆华浓也听出来了。
而女菀只是笑,不是因为她欢喜,而是被逼到世界犄角的奈何:“良渚太过仁慈,下不去手,可我不怕,我会为他送去足够理由。”
三日后,卫敖举兵攻城,在百姓的拥戴下势如破竹,然兴许是他命中同龙椅无缘,饶是这般天时地利人和,依旧还是输了。
卫敖攻城的消息传来,宫中之人已看清定势,皆谋划好后路,唯独卫良渚显得那般平静释然,只坐在石阶顶淡看山下火光。
入夜之后,女菀穿着册封时的凤袍,手中拎着宝剑,踏着莲步而来。众人皆以为她要请战,莫名又看到了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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