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宫门前,便看见还有一辆马车没走,他认得那是江羡的马车,就站在江羡的马车旁等了一等。
果然,江羡就坐在车里,见了他掀开车帘道:“观天茶社,不知张大人可愿赏脸?”
观天茶社的伙计一向聪明伶俐,这京城里谁与谁不和都了解得一清二楚。否则若是哪一天,把两个仇家安排到一起,那他们也就不用干了。
这天,他们看见江羡和张彦远一前一后进来,便分出两个伙计赶紧把人给隔开了。
“不必。”只见江羡回头看了张彦远一眼,淡淡地说道,“我与张大人是一起的。”
伙计们吃了一惊,但脸上仍然笑着,恭恭敬敬给人安排了一间院子。
可附近人有不少人见到了,他们可不用像伙计一样有所顾忌,等到两人一走开,便立刻议论起来。
“我没看错吧?那是江大人和张大人?他们两个不是一向不和,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一起来茶社?”
不管身后的人怎么议论,江羡和张彦远还是进了伙计给他们安排的那间院落。
两人心中都非常清楚,对方愿意和自己在观天茶社长谈,并不是因为两人有和解的希望。反倒,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更加艰难了一些。
张彦远如今已经不再惧怕江羡。
他不知何时有了把玩念珠的习惯,手里握着一串小叶紫檀念珠,珠上缀着一条青色流苏坠子。
也不知到底数了多少遍,整串念珠已经包了浆,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芒。
两人各坐在一张茶案两边,身下都垫着蒲团。江羡盘腿坐着腰杆笔直,神色之间似乎与平常有什么不同。但张彦远却察觉江羡眼中带着杀意,只不过被他隐藏的极深,寻常人根本没办法看出来。
而他自己则斜斜地靠在一旁的窗框上,一只脚支撑在地上铺的草席上,目光中带着一丝邪肆,满不在意地问道:“江大人,带我来这里,难道就是为了喝茶?”
江羡放下手里的茶杯,并没有着急回答张彦远的话,过了一会才说道:“邀你来观天茶社,自然不是为了喝茶。张大人应该有自知之明,我若是有此雅兴,怎会让你来败了我的兴致?”
张彦远不怒反笑,他很清楚江羡对自己的态度,自然也不会因为他的直接而恼怒。
他知道,江羡是个强劲的对手,两人早已经不死不休,若是让双方得到对方的把柄,定然会把对方往死里整。
“江大人真是如传闻中那样,冷若冰霜,非寻常人可以接近。”张彦远淡淡地说道,“想必江大人也知道,我对江大人亦是如此。不如直接开门见山,也免得互相猜测,浪费了江大人的时间。”
江羡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冷笑:“我这次请你来观天茶社,主要便是想同你谈谈余桥村杨老汉的那桩人命案子。”
张彦远听闻杨老汉的名字,脸上意思慌乱之色都没有。他抬起手食指在茶案上碾了碾,抬起手来食指的指腹上黏着一只被压扁的蚂蚁。
他一口气把蚂蚁的尸体吹到一边去,笑着同江先说道:“江大人,刚才说什么?我一时走了神,没听清楚。”
“是没听明白,还是没听清楚?”江羡看了一眼,被张彦远吹到地砖上的蚂蚁,并没有因为他的小手段而变色,“我想,那件事情张大人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吧?”
张彦远并没有看向江羡,而是把玩起念珠尾端的翠色流苏:“杨老汉的案子已经结了,论起来我也是受害者。杀人的几个人,都已经给杨老汉偿命。他一条命,抵好几个人的命,已经算是大赚特赚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京城衙门确实已经结了案,而打死杨老汉的确实也是那几个侍卫。
可江羡却不像京兆尹那样胆小怕事,据他所知杨老汉身上还有许多疑点,可是提早已经被京城衙门火化了。纵然有再多说不通的事情,现在也很难追究了。
“张大人,京兆尹怕你,你以为我也怕你?”江羡直视张彦远的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与张大人在寒山书院时就是同窗,每日读的一样的书,上着一样的课。怎么就不见哪本书里,写了张大人口中的道理?简直是歪门邪道。”
江羡不提起这个还好,一提到这个便戳中了张彦远的心病。
他自认为这一辈子鲜少有人比得上他,若是到了京城之后再认识江羡,他或许会钦佩江羡也不一定。
可偏偏江羡却出现在寒山书院,无论哪一回都稳稳压自己一头。而自己求了很久,始终不愿意收自己为徒的周延昌,却独独收了江羡做关门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