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们都离去后,屈俊平这才走向于文文,他说:“我很高兴妳来参与。”
几句寒喧后,于文文说:“老师曾说过,要介绍我一些对鸟灵有特别想法的人,记得吗?”
看着她年轻而美好的脸庞,屈俊平百感交集。
深情依旧缕缕成思,故人如今何在?
他叹口气,感谢于文文有心为他平反,说她编製的网页起了不少作用,说支援选举的经费已经停摆,但他还有许多要做的,实现梦想的地方不会只侷限于某处等等。
于文文的态度转趋积极:“我真的希望见一见那些人,对鸟的不同见解一定能够帮助我思考,有没有鸟灵说真的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但是,若不能知道鸟灵存在的真正意义,一定会忽略许多重要的细节,我还在观察,在倾听,希望您能够帮助我!”
看见于文文的改变,屈俊平是雀喜的,她不再冷漠、被动、不置可否。从她眼中增温的真执,屈俊平再次重温那些曾经教他废寝忘食的心灵对话,那些在林中漫步分享研究心得的黄昏,那些充满诗的、不会再回来日子……
“文文,我可以这样叫妳吗?”屈俊平终于真情流露──
“那一天,在我办公室,我知道我对妳说过什麽,但我必须向妳坦承,当时我的心裡只想着一个人,这是一段往事,而那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她曾经与我一起感受生命的深刻。”屈俊平说。
“那个......人呢?”于文文心中已了然。
“她已经去世了。我很抱歉,但妳真的和她神情相似,我不由自主地拍下思考中的妳,那一幕,妳像极了她。我清楚记得,她会像妳一样出神许久,好像真正的她已经不在那副身躯裡。那些日子我其实是小心眼而且忌妒的,我担心有人比我更使她牵挂。”屈俊平提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他继续说:“她病了,却不愿意好好就医,我知道她心裡有事,却始终不愿意告诉我,我希望她能振作,提出一些保育计画鼓舞她,一些旅游计画引诱她,最后,也最真心地,我提出和她共渡一生,不管能过多久,我都希望能陪着她,走到最后。我提出希望她见见我的家人,那些期盼我安定的老人家们。她总说这是件很美的事,但她始终没有答应。她说她的一生所剩不多,有些未解的结,使她仍然困惑着。”叹口气,屈俊平觉得胸口疼痛。
他还是接着:“我一直感觉她在放弃自己,我不知道为什麽,但放弃她自己也等于放弃我和她之间的感情,这对我来说很痛,直到她生命的最后,她终于告诉我,当她强忍着病中疼痛时,耳中听见的鸟声,突然变了。她说,鸟声说着她远方孩子的讯息,她的孩子在受苦,说不出的苦,她的孩子受伤了,她的孩子说不出话……。我知道我该相信她,也知道她病得厉害,可能一直是在胡思乱想,但我后悔没有承诺照顾她的孩子,因为我始终不知道她的过去,也不知道她和她的孩子之间,究竟發生过什麽。她没有多说,一天傍晚,她静静地走了,我在她身边,她就这样放开我的手,没有看我,眼中有泪。”屈俊平湿红着眼,停下来喘气。
“她过世后,我在她的手记裡找到一首小诗。”他拉开抽屉,熟悉地取出一张皱了的活页纸,递给了于文文。
于文文仔细读着,心中翻腾,喃喃地,她说:“那段她开始容易出神的日子,你一定很不好受。”
屈俊平没有听见,他坐在滚轮椅上望着天花板,一会,说:“她曾疯狂地醉语,不停说着鸟有大劫,说着有人在黎明暗处,担心着鸟的悲惨命运,即使是千年古魂,也无法听懂鸟中神灵的凄鸣。于是,我觉得不得不全心投入绿绣眼的保育,森林市镇的建设与造林并行,选举主打环保诉求,校园与社区並行,这些,无不是希望创造对绿绣眼更有利的生存环境,我以为这样做的过程,便能够一直接近她的心,也许她曾经为着某种神奇的际遇将我放置一边,我不怨,我明瞭她,知道她一旦投入,便至疯狂的境界,那是一种可爱!或许一切,就只是为了爱!如今她不在了,我爱上我做的事,停不下来。不愿停,也不能停了!”
“我不知道当时我在想什麽,才会提出要妳去见那些相信鸟灵的人,那些人其实是我的家人,他们都已经很老了,他们还等着我带心爱的人回去,前些日子他们还告诉我,我会带一个很特别的人回来。我不知道,或许我该说,当时我只想着鸟灵到底存不存在,许多时候,我是想着那位诗人,有那麽一刻,我想着妳。妳知道吗?啊!我不该这麽说,不该这麽做,也许跟妳提这些往事都是不恰当的!我想我会离开这裡,我需要重新开始,重新找回我的安定。”屈俊平坐在旋转椅上,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次,他在一位年轻学生面前,显出了这般脆弱、苍老。
轻轻地,于文文说:“老师,让我见见他们吧。就当是帮帮我,也许,这会解开我们心中各自的结。我有这样的预感。”
屈俊平没有回应。
她又问是否能握一下他的手,他无力地伸出宽大的手心,她将那手紧紧握着,她看见自己年轻的手,彷彿立刻变得苍白无血。
屈俊平心头压抑,眼中停满了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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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皱了的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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