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天的爆竹声在我们一进入临安城时便响个不停,这其中还夹杂着锣声和鼓声。空气中弥漫的硝石味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我皱着眉头忍受着这种呛人的味道和让我烦躁不已的噪音。偶尔我也会掀开马车的窗帘看看车外的百姓,我在他们的脸上看见了喜悦,看见了兴奋,有些人激动得不由自主地跪地膜拜,有些人则喜及而泣。更有甚者,还有一群书生在街旁举手齐声高呼:“皇上万岁”“大宋万岁”“打倒侵略者”(最后一句纯属搞笑,并不符合当时的国情,呵呵,大大们可以无视。)
看着窗外千姿百态的百姓,我无奈地摇了摇头,他们太需要一场胜仗了。大慨已有上百年了吧,他们所听到的都是大宋军队的“战略撤退”和“英勇就义”他们已经习惯了朝廷的败仗,可是今天突然听到金国已经灭亡了,大宋的军队为徽、钦二帝报仇雪耻了。他们确实有高兴、有庆祝的理由。但是对我来说,灭亡了金国,宋国离灭亡也就更近了一步,这实在是没有什么好庆祝的。难道这就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痛苦?果真是难得糊涂,难得糊涂
忍受了长达半个多时辰的煎熬,长长的车队终于来到了东华门。除了一干大臣外,其它人等包括噪音全都被挡在了门外。我在此被卸去了兵刃,并被两个待卫狠狠地“摸”了两遍。为此我心里觉得很不舒服,但看到郑清之那老头也一样被“揩油”心结便在一霎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进了东华门后,完颜守绪的棺木便转交到了带刀待卫的手中。大小官员也只能徒步而行,郑清之边走边告诉我,皇上为了早些见到我,特准我一同上朝,不用在外侯着等侯传唤了。
一跨入朝堂,里面的情景便让我大吃一惊,原来朝堂两旁早已恭敬地立着几百名文武官员。他们个个都不声不响地站在一旁,以至于我在走入朝堂后才发现里面原来竟有这许多人。不会这么夸张吧,我心中暗自想道,在宋国我虽是第一次上朝,但在金国我上朝的次数也不少,却也从没见过这样的排场。
我默默地站立在郑清之给我指点的位置,看着个个井然有序地各就各位的文武官员,心里不禁暗暗摇头,若是大宋的兵将都能训练成这样的素质的话,那还怕蒙古作甚。只是我心里也知道,这些在朝中为官的大多都是表面形式做得好,如果敌人真打到了这里,只怕个个腿都吓软了。
“皇上有旨”我们站定不久,便有一位黄门从后堂走出,只见他扯开那细长的尖嗓子高声喊道:“今日皇上不受朝贺皇上驾到”
不受朝贺?这句话在我脑中转了好几圈出没明白是什么意思。直到赵昀头戴两旁各伸出一个硬翅的方帽在龙椅上坐定时,我才恍然大悟。不受朝贺的意思,就是我可以少喊一次“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了。晕,我为什么在心里又喊了一遍,我不禁懊恼地暗骂了一声。
“郑爱卿。”赵昀刚坐定,便迫不及待喊道。
“微臣在。”我慌忙出列跪地。
“郑爱卿。”赵昀脸上带了些不好意思的神色说道:“孟将军所上的奏折朕已看过,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朕昨日已下旨为郑卿平反了,至于郑卿在蔡州所立下的大功,朕便封你为武德大夫,出任骁骑军统制。并赏金百两,封地百亩。”
“谢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在高声答谢了赵昀的赏赐后,我便默默地退回了自己的位置。我心里知道这些赏赐已很丰厚了,权力、土地、金钱,但这些东西现在对我来说已没有了吸引力。试想这些东西对于一个每时每刻都在为生死而担忧的人来说,还会有意义吗?现在的宋国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一切财富、权力、土地对每一个宋人来说都是过眼云烟。
“众位爱卿。”赵昀随即满面肃容地说道:“此时众卿心中定然在奇怪朕今日为何不受朝贺吧。”
此言一出,众臣全都面面相觑,他们心中也确实像赵昀所说的一样,不明白赵昀为什么不受朝贺。
“回皇上。”良久才有一个声音说道,众人转头望去,却正是郑清之,只听他侃侃而谈道:“微臣认为皇上是因金国灭亡,从而想到了徽、钦二帝的大仇得报,再想到了二帝在金国所受的诸多苦处,是以才不受朝贺。”
这你也能想到,我不禁在心里狠狠地佩服了郑清之一下,果然是作了十余年的师徒,赵昀动了哪门心思一猜便中。只不过任你郑清之再神通广大,应该也想不到赵昀不受朝贺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没有迎回二帝的尸骨吧,但赵昀显然不会将此事说出来的。
果然,赵昀顺着郑清之的口风点了点头道:“郑丞相所言极是。虽然金国在我大宋的天威之下已然灭亡,完颜守绪也已授首,但朕还是觉得愧对先祖,是以不敢在今日受众卿朝贺。众卿当随朕一同祭奠二帝。”
此时已有数十个黄门摆好了香案,并且抬上了完颜守绪的棺木,赵昀领着百官对着北方三叩首,而后大哭道:“不孝子孙赵昀生于后世,为庶民于草野之间”一时之间身后的文武百官也跟着哭个稀里哗拉的,唯独只有我一人跪在地上皱眉苦笑,还好周围的人并没有太在意我,否则又要被定个“大不敬”了。
终于,一切都结束了,已等得不耐烦的我终于听到了黄门那优美动听的叫声:“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呼,我生平最怕的就是开会了,古今的会议一样都是那么的烦人。还好今天总算熬到头了,但是
“皇上,臣有事启奏。”一个声音很快就打断了我的美梦。
靠,不会吧,又是那个老儒郑清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