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刘御史这般心高气傲之人,也不免时常登门造访,去找十二弟探讨一些问题。”
“那老十二他答得上来?”
“十二弟不但对答如流,而且发言还总能发人深省,时常有意外收获。”
太子朱标继续说道。
“当然了,除开刘御史以外,杨参政也经常同十二弟家里走动。”
朱元璋大为震惊:“怎么还有杨宪的事儿?”
“杨参政去得比刘御史更加积极,甚至可以说是十二弟的堂前常客。
听到这番话,朱元璋一脸惊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还真是小觑老十二了!
就先说刘伯温吧!
刘伯温的心气儿之高,他是最清楚不过的。
大明王朝,满朝文武那都是能人,但又有多少入得他的眼呢?
寥寥无几!
可就是这么一个心气极高的人,却愿意跟老十二亲近,还拿时政、策论这些问题去跟他相互交流看法。
从这儿不难看出,老十二这小子肚子里,那肯定是装了不少墨水的!
否则,以刘伯温的脾气,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呢?
再说杨宪吧!
时任中书参知政事的杨宪,向来办事干练、沉稳,一直以来都被自己视为最为可靠的依仗。
连他都愿意往老十二的宅邸里去,还去得比刘伯温更频繁!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朱元璋不由心中起疑:究竟是什么原因,让刘御史、杨参政愿意跟他多多交流呢?
总不能是因为十二皇子的这个身份吧!
满朝文武都知道,皇子这个身份虽然尊贵,但实际上却并没什么用处。
况且,他还排名十二呢,这么靠后,长大了无非就是个亲王。
事实上,朱柏也的确是早早就被册封了,划了一片封地。
也就是他现在年纪小才,留暂在应天府。
再等两年,等老十二身量长足了,他就该去自己的封地牧守一方,根本不可能再在朝堂上有任何的建树。
所以说,刘伯温、杨宪想要靠老十二,那是绝对靠不住的。
那么,在排除了这个可能之后。
恐怕也的确是因为老十二的才华,让他们佩服了。
不过,朱元璋的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标儿,你说刘伯温、杨宪他们去找老十二,当真只是为了讨教学问、商议时政、策论么?”
“父皇,儿臣知道你在想什么。”
朱标语气笃定。
“实际上,儿臣早已经命人私下调查过了。确实如此,也仅仅如此。”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
“十二弟的性格沉稳老练,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份,是个守本分、懂进退,知轻重的人。”
朱元璋没再说话,而是沉默思索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他才缓缓说道。
“咱一直以为,老十二只是性格孤僻,不愿与人接触。要不是今天跟标儿你打破砂锅问到底,咱还当真不知道他居然这么有本事。”
可越是这样,朱元璋他心里就越是好奇:这些年,老十二他是怎么成长起来的?
他的身边可没专门的教席,至于什么太子少保、詹事,那更是想都别想。
全靠自己,就能达到这样的高度。
倒是让朱元璋暗暗吃了一惊。
“相比十二弟,儿臣这里倒是有一桩更加重要的事情,想要跟父皇商议一下。”
“你说。”
“最近朝堂上的党争,已经有了愈演愈烈的势头。要想尽快根除,必须要引入大量的新鲜血液才行。”
“这也正是咱之所以来找你的原因,标儿。”
朱元璋缓缓说道。
“你想的不错。但不仅仅只是朝廷,还有地方上大部分的地方官员,也有问题!”
“这些人大多都是前朝的降臣,他们手里把持着的地方权利,未免也太大了些!这对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同样也不利于咱大明的集中管制。”
“正好,今年的科举快进行了,你得抓紧些。”
闻言,朱标抬起头:“父皇,莫非是要要儿臣去操持科举一事?”
“那是自然。目前大明才刚打败了元庭,站稳了脚跟。也该是时候招揽更多的人才,去替咱治理国家了。”
“儿臣明白!”
朱柏官邸后院。
杨宪、宋濂、方孝孺等浙东党主要人员齐聚。
此时茶水已经添了三回,可却迟迟不见朱柏出来,这令众人多少有些坐不住了。
方孝孺喝了一肚子的茶水,连恭房都去了两轮。
他斜着身子,压低声音对杨宪说道:“希武兄,我们已经等候多时了,这……”
杨宪面不改色:“继续等。”
“是,是。”
方孝孺讨了个没趣,只得咬牙继续死等。
他就不信了,今天他们来了这么多人,莫非还当真等不到与十二皇子见上一面了不成?
杨宪暗叹了口气。
虽然面上仍然保持着镇定,但实际上他也是心急如焚。
这次的科举主考官位置,他们浙东党势在必得。
只有成为了主考官,他们才能在本次的科举考试之中有资格遴选人才。
而被选中的才子,那自然而然就成为了他们门下学生了。
这样一来,浙东党才会不断壮大,继而在朝廷之中拥有更多的话语权。
然而,就是在这紧要关头,外面却是骤然多出来了一些对他们不妙的风言风语,令杨宪等浙东党成员们寝食难安。
所以也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杨宪深知十二皇子目光长远,谋略出众,所以很是希望他能就本次的科举考试,给些些许的指点。
事实上,杨宪等人贸然来访,并非偶然。
除开杨宪之外,不论是宋濂还是方孝孺,甚至是刘伯温,他们在遇到无法抉择的问题时,都更倾向于向十二皇子寻求帮助。
久而久之,偌大浙东党的高层,基本都成为了十二皇子的门下常客。
说来倒也奇怪,起先这群人造访,不论大小事情,只要不涉及根本原则,大多都能够得到十二皇子的点拨。
但是今天,事情却是有些出乎了他们的预料。
十二皇子非但不愿现身,甚至连府上仆役对他们的态度,都稍显怠慢。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最是性急的方孝孺终是坐不住了:“希武兄,我……我有些等不下去了。”
杨宪睁开眼:“希直兄,行百里者半九十。”
“我……”
“我知道你心如火焚。但既然我们都已经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再多等等,也是无碍的。”
如老僧入定般的宋濂,此时也插了句嘴:“安心坐下吧,希直。你这心性怎么还跟孩童一般?”
“我只是担心咱们苦等无果,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杨宪摇了摇头:“希直兄,此言差矣。十二皇子的才能,你又不是不知道。”
“只要我们一直等下去,终究是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
“那得等到什么时候?”
杨宪看了方孝孺一眼:“当然是等到十二皇子愿意见我们为止。”
“这……唉!”
方孝孺长叹一声,只觉得自己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根本有劲无处使,太被动了!
但是很显然,跟十二皇子多次打过交道的杨宪、宋濂,则表现得完全不一样。
方孝孺只得强压下心头的焦虑,索性闭了眼,在心里默诵儒家经典,不再吭声。
他如何不知十二皇子谋略过人?
说句难听的,偌大浙东党之所以能够有如今的势力,好几次的关键时期,都是得了十二皇子提点的。
若是没有十二皇子,浙东党根本就不可能有如今的规模。
不说别的,单单是杨宪能够晋升为中书参知政事,这其中就有十二皇子的点拨。
至于宋濂、方孝孺、苏伯衡、胡翰等浙东党的核心成员,更是在关键时刻受到了莫大帮助。
能成为浙东党的成员,没有谁的脑子不好使,个顶个的才华横溢。
可即便如此,他们却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分明也是汗牛充栋、饱读诗书之人啊,为什么跟十二皇子一比,却显得那么的愚不可及呢?
遂,众人对他的尊崇更盛了。
即使十二皇子并非浙东党成员,但他对整个浙东党而言,其影响力之高,绝对不亚于刘伯温、杨宪。
若非十二皇子性情淡泊,并没有在朝廷当中发展党羽的心思。
浙东党,究竟是该姓刘还是姓朱,怕是还得两说。
此时。
朱柏坐在书房里,将刚写好的字条塞进了细竹筒里。
“杨宪、宋濂他们,在后院等多久了?”
侍立身旁的黑冰台铁鹰士回答道:“回禀尊主,已经过去两炷香了。”
“倒是挺有耐性。让他们等着吧!”
说完,朱柏指了指竹筒:“传信给东察合台汗国的桩子,让他们尽快收集资料,挑拨那些王爷间的矛盾。”
“是,尊主。”
铁鹰士将竹筒塞进胸口,如同影子一般消失在了书房里。
朱柏抓起茶盏,抿了一口。
“浙东党的这些家伙,倒是懂得打蛇随棍啊。”
他自言自语道。
黑冰台刚传出的消息,今年的科举考试,将由太子朱标操持。
对于这件事情,朱柏并没什么想法。
一来,他的确也没有谋逆的心思,只想当个王爷,守着自己的小天地即可。
二来,虽然彼此之间并没有太多的交流,但大哥朱标对他也颇为照顾,他也打心眼里是认可这位大哥的。
只是因为知道朱标活不了几年,所以他要提前给自己准备好退路,既是对保护好自己,也是保护好大明的江山稳固。
他已经表现得足够低调了。
可偏偏,这些人就是不愿意就此放过!
他们死守在后院,内心充满了期盼。
然而这场大戏的主角,却迟迟没有登场。
难得今日的奏折不多,朱元璋处理完后,仍有闲余时间。
他本坐在龙台上闭目养神,心中却不由浮现出了今日老十二在朝堂上所说的那番话。
再加之连标儿都对他夸赞有加,不由让朱元璋心中生出了想去看看老十二的心思。
于是,换下了朝服后,在侍卫的保护下,他离开了皇城。
微服出行。
湘王府邸距离皇城不远,马车没多会儿功夫便抵达了。
刚来到后院,还未进去,便听见里面传来了高谈阔论的声音。
是老十二的声音。
朱元璋下意识停下脚步,想听听看他要说些什么。
“……其实科举制度,是一项非常重要的举措,它能够提供一个相对公平的竞争环境,允许不同出身、不同背景的人,通过考试的方式,获得晋升的机会。”
“但是,需要指出的是,所谓的公平,这世上没有绝对,永远都只有相对的公平!”
朱柏并不知道,在一墙之隔的院子外面,朱元璋正在凝神静听他的这些理论。
“正是因为有了科举制度,所以即便出身平民,也可以进入我大明的官僚体系之中,选拔出优秀的人才。”
“而且,正是因为有了科举制度,才会推动教育、文化的发展和普及,毕竟想要进行科举,首先必须得识文断字。”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是为我大明的长治久安,提供了理论基础。只要科举制度一直存在,那么就会源源不断地教化出人才,成为我大明的臣子。”
朱元璋听到这里,不由微微颔首,心道老十二的这番话,证明他的确是认真钻研,并且对于科举制度相当了解。
此时,院内也响起了些微的附和之声。
“但是!”
“科举制度应该灵活运用,常用常新,而不是一成不变走八股文的老路子。当然了,不可否认,八股文在我大明建国之初,的确是有一定作用性的。”
“它可以迅速筛选出合适的人才,补充到急需的岗位上去发光发热。但是!伴随着时间的推移,科举考试的内容也会变得僵化、死板,限制了考生们的创造力,以及批判性思维。”
“时间越久,枷锁越重。”
朱柏的声音震耳发聩,他扫视了在场众人一眼,继续说道。
“这并非是我在危言耸听。”
“科举制度,从诞生之初,便有天生的偏好和侧重。文学、经学,被放到太高的地位了,名不副实。”
“而最重要的实用技能、科学技术,却被束之高阁,根本没人理会。”
咽了咽口水,朱柏继续说道。
“我认为,真正行之有效的科举制度,应当是能够不拘一格录取人才。”
听到这里,众人有些坐不住了。
尤其是杨宪,他忍不住开口问道:“敢问,怎样才算是不拘一格录取人才呢?”
“问得好!”
朱柏想了想,说道。
“举个浅显的例子吧,农田耕种的专家,我们也可以通过科举进行筛选,谁种地的粮食多、谁种得好,我们就推举他来出题目,来考核大家,让农业相关的人员,只需要学习农业知识就可以了。”
“他们的作用,就是种好地,种更多的粮食出来。”
“还有,洪涝、干旱,这两个灾难,对种地来说是相当严峻的考验对吧?好!那我们就通过水利相关的知识,去进行考核,寻找相关的人才,让他来指导大家如何进行防洪抗旱。”
说到这儿,朱柏又看了众人一眼。
“韩愈曾说过,‘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只要是专供一类的人才,他们就专精一类便可,并不需要去学习四书五经。”
“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这是我向来所推崇的。”
杨宪、宋濂、方孝孺等人听得津津有味,感觉十二皇子为他们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那是他们从未设想过的道路。
而在那扇大门的后面,似乎有着无限的可能。
正因为如此,所以他们觉得今天的等待,简直太值了!
即便是最为急躁的方孝孺,只要十二皇子愿意再多说一些的话,他甚至恨不得能再等上两炷香。
不得不说,朱柏的这番话,的确是相当具有建设性的。
而且眼光绝对是跨时代的!
尤其是他例举的例子,实在是太贴近生活了!
朱元璋以前就是泥腿子的出身,所以当他听到老十二举的这个例子后,感受更是直观。
的确。
当农民的,一天到晚都耗在田里,打理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哪儿还还有什么闲工夫去读书啊!
而所谓的洪涝、旱灾,那更是感同身受。
如果当真如老十二所说的那样,能够利用科举考试的制度,种地、水利也能选拔出状元郎的话。
那天下的百姓,都跟着他学种地、灌溉,百姓们哪儿还会有吃不饱的时候呢?
但很快,他的表情就变得严肃了起来。
之前,他是觉得老十二的本事,超乎了自己的预料,令他心中震惊。
但是现在看来,他仍然是低估了老十二的才华。
倘若当真如他所说的那般,恐怕到时候声望太盛,会威胁到标儿的太子地位啊!
毕竟,朱标才是他钦定的皇位接班人。
一念及此,朱元璋的脸上阴晴不定,表情更是冰冷如水。
正在这时候,他忽然听到院中又传来了话。
“听十二皇子一席话,杨宪方知道天下之大,宪好似井底之蛙,惭愧,惭愧!”
杨宪!
听到杨宪这个名字之后,朱元璋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起来。
杨宪可是朝中的肱骨重臣!
而老十二呢,他只是个普通的皇子而已!
自己的皇子,跟自己的大臣在私底下竟然走得这么近,他们是想要做什么?
他们,这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朱元璋满面怒容走进了后院。
听见外面传来动静,大臣们下意识抬头看去,顿时一个个吓得浑身一激灵!
原来,来人竟然是当今圣上!
诸位大臣吓得赶紧滚身离座,慌乱跪在了地上。
短暂的停顿过后,他们终于是齐齐高喊了起来——“参见陛下!天辅有德!海宇咸宁!圣躬万福!”
这是朱元璋亲自定下的规矩。
他对许多流传下来的朝廷仪式都相当看不惯,所以第一件改革的事情,就是取消了朝会的时候“三呼万岁”。
就是上朝的时候,文武百官们一起喊的“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个。
按照朱元璋的说法,那玩意儿虚头巴脑的,没句实话,听起来又傻又可笑,倒不如换个更加实在的词。
所以,就改成了现如今的模样。
但实际效果,却是参差不齐。
原先“万岁”只有两个字,喊起来相对容易。
现在改成了十二个字,就多少显得有些乱,不够有气势。
所以,此时杨宪、宋濂、方孝孺他们三声高喊的颂词,朱元璋是压根就没听进去。
事实上,他现在可谓是怒气冲天!
这些个大臣们,此时但凡再多错一步,就得当场脑袋搬家了。
朱元璋径直走到了朱柏的面前。
他的眼中冒着凶光,一股难以言喻的威压,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头顶,令他们浑身发抖,两股战战。
尤其刚才说得最欢的杨宪,此时更是大汗淋漓,肝胆俱颤。
他一直跟随朱元璋左右,深得其信赖、依仗,自然最是清楚惹怒了陛下是一件多么恐怖的事情。
某种意义上来说,能被当场赐死,已经算得上是最轻的惩罚了。
朱元璋缓步走到了十二皇子的面前。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在心中悄悄替他捏了把汗。
他用冰冷的目光盯着朱柏,寒声道:“你想干嘛?”
“儿臣……”
然而,朱元璋并没有给他任何解释的机会,大声咆哮道:“咱问你!你到底是想干嘛!”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杵!
在场所有人吓得赶紧跪地磕头!
尤其是杨宪、宋濂、方孝孺等人,更是被吓得肝胆俱裂,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很显然,十二皇子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触怒了龙颜。
接下来,恐怕将会有大麻烦了!
众人不敢言语,生怕一个不慎,击会被连累,被牵连!
尤其……他们此时的身份,可谓是相当尴尬的。
作为臣子,私底下与皇子接触,已经算是重罪了!
倘若当真要追究的话,那他们还全都是浙东党的主要成员呢!
倘若真要清算起来,那这一笔账又得全算到他们头上。
如此,两罪相加。
其结果,即便不满门抄斩,大概率也是要被流放烟瘴西南的。
正是因为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所在,是以这些大臣们此时,全都都努力趴在地上,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暗中祈求。
“父皇,这件事情很复杂的,其实不是父皇所想的那样。”
眼见误会越来越深,朱柏忍不住开口,想要解释一二。
“好啊!既然如此,那也别说咱不给机会。来!说说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朱元璋的怒意更盛了,死死盯着朱柏的双眼。
“说啊!咱让你说你就说!哑巴了?!”
“其实,儿臣只是……是……”
对于朱元璋的暴怒,其实朱柏是能够理解的。
理解归理解,可当真要解释起来,却又千头万绪,没法说清楚了。
朱柏眉头皱起。
今天这桩事其实究其原因,当真是复杂得紧!
一时半会儿之间,他还当真没个头绪,不知该从何说起。
况且,以看眼下这情况,朱元璋似乎并没打算给他什么时间,去长篇大论。
所以,还是闭嘴算了,免得火上浇油。
可惜的是,朱柏的这番表现,落到朱元璋的眼中,却有了另外的解读。
朱元璋直接给理解成,老十二这是坐实了他的猜想。
原本心中升起的,对于老十二的那一分好感,此时早已是当然无存!
剩下的,只有无尽的失望和愤怒。
他要的是解释吗?
当然不。
事实上,朱元璋也并未打算给老十二解释的机会。
他所要的,是态度!
是老十二必须当中拿出一个认错的态度来!
跪下,说一句“儿臣知错了”,当真有那么难吗?
有吗!
不愿认错。
说明老十二连自己错在哪儿了,都还不知道。
这让朱元璋如何不生气,如何不失望?
朱元璋的耐心是有限的。
见老十二依然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他算是彻底失望了。
于是,一声冷哼过后,便愤然拂袖,怒意森然地转身离开了。
朱元璋走得十分决绝。
根本就没打算给朱柏任何的机会!
看着朱元璋远去的背影,朱柏心知,这下误会大了。
朱元璋离开良久之后,众人这才稍微缓过劲儿,从地上默默爬了起来。
而后,杨宪等人,便好似逃瘟神一般,慌忙同朱柏告辞了。
走得那般匆忙,他们甚至连衣服上的浮土都来不及拍掉,更别说整理好仪容仪表了。
此时,每个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升起了一个念头:湘王的这处府邸,往后恐怕都没机会再来了。
对此他们颇为惋惜。
但最是惋惜的,却并非此事,而是十二皇子本人。
有如此天纵之才,却因为触怒了龙颜,怕是往后的处境,会变得异常艰难了。
千言万语,最终都全部化作了心底一声深深的叹息。
……
“八百里加急!八百里加急!”
一卷黄尘滚滚,骏马已然飞驰而至应天府城下,但见人影一晃,手中多出一枚金灿灿的令牌。
来将背插三面红旗,大声喝道:“八百里加急!御赐金牌,阻者死,逆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