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警方对此毫不知情,面对他们的是熊熊燃烧的运钞车和加油站。了解内幕的有四个人,代夫、内应、艾达以及我。而只有前两者,才知道藏匿钞票的地点。”
“望着燃烧的加油站,我和艾达都很悲痛,特别是艾达,简直哭成了泪人,她发誓要为雷报仇。情人,可能你还记得,我多次告诉你,报仇是愚蠢的,可那时候年轻的我,也无法抵抗强烈的怒火。当晚,我在艾达的指点下,开车来到两人藏身之处。”
5月30日,21时22分,塔马克公司顶层。
正在躺椅上打瞌睡的红发男人,忽然警觉地睁开眼“几点了?”他问身边的手下。
“才九点多”
“混蛋!我问的是具体时间!”他手上“贝瑞塔”的枪柄猛地砸在那人背上。
“九点二、二十了。”挨打的人战战兢兢地回答道。
“这么说,楼下的人有两分钟没有报告了不对劲儿”红发男人一挺身站了起来,随着这动作,厚实的胸肌上下一颤。
他才刚刚站稳,楼道里便传来短促的两声枪响。
“糟了!你们几个跟我来,其他人去保护老板。”红发男人一声怒吼
“我们来到了一栋破败的两层建筑前,那好像是快要拆除的废弃建筑。艾达告诉我,这建筑有一个后门,可以偷偷潜进去。我当然也有所准备,尽管怒火中烧,我依然很清楚,能干掉雷的人不容小觑。我让艾达等在车里,悄悄地摸到后门。在那所房子里,我碰到了雷的哥哥代夫。仇人见面,自然没什么可说的,经过一番搏斗,总算打倒了他。我刚想过去确认他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时候,代夫那家伙突然卡出一口血,说了这样的话‘中计了真愚蠢啊我你也是”话音未落,便咽了气。我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冲到门外的时候已经太迟了,等在后门的汽车不见了”
红发男人带着几个全副武装的手下,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转过楼道。依稀中,倒着两具尸体,一个男人半跪在那里,后背抖动,痛苦万分。
“被人偷袭了,他们都死了,都死”他的嗓音透出无尽的恐惧,喉头哽咽不停。
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到了警惧。红发男人踏前一步,追问道:“潜入者在哪儿?等等,你,你是谁?”
“呵呵”跪在地上男人的腋窝下,探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空荡荡的楼道中,一连响了四枪。随后,又有两声枪响。后来开枪的是红发男人,可子弹并没有打中,被潜入者连续侧手翻躲开了。红发男人又追了几枪,潜入者已遁入黑暗中
“第一个中计的人是雷,接着是代夫和我,这恐怕全都拜那个叫艾达的女人所赐。内应和代夫势均力敌,而且,对于背叛也同样习以为常,所以两人不可能不彼此防备,如果争斗起来也只能是两败俱伤,甚至同归于尽。在这种情况下,艾达巧妙地利用了我为雷报仇的心情,借我之手除掉了代夫。同时,也为他们提供了用于逃跑的汽车,这主意可真是天衣无缝。堪称经典的骗术!”老人说到这里,便悄然回复了将军的本色,眼光冷静且犀利起来。
坐在他身边的年轻人,目不转睛地平视窗外。
“可惜,他们低估了我,换句话说,从一开始,他们就不了解我的身份,即使那段时期失势,我也还是个少校。开着我的汽车,当然并不安全,他们中途肯定是要再抢劫一辆汽车的。然而毕竟是我快了一步,抢先联系到了军方的侦查人员,用直升飞机锁定了他们的目标。这对狗男女做梦都想不到,他们准备打劫的下一辆汽车上,坐的竟然就是我!后面的事情,可想而知,至于那个女人,也就是艾达,你知道她的下场吗?换作你是我,会怎么做?”老人深邃的目光,转移到年轻人脸上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细微的喘气声。
红发男人双手持枪,靠在墙壁上。
“你这家伙”他的声音依旧很宏亮,回音顿时荡起“很精湛的骗术,我差一点儿死在你手下”
回音消退,无人应答。
他继续说道:“你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刚才你没有开枪,在我换弹夹的时候。”
大约过了两三秒钟,走廊的另一头有人回答:“你在开玩笑吗?我会被月亮照到的。”
“哦?”红发男人笑了“你大概没弄懂我的意思。即使有月光,可我在换弹夹!从你出众的身手来推测,大概早就看穿我用的是‘贝瑞塔’,载弹量20发。你应该计算过我开枪的次数,当然,要不是这样的光线条件,战斗早就结束了。但至少你很清楚,刚才,我打出了第20发子弹。”
又是延迟了几秒,对面传来回应:“你夸奖我的骗术,同样,我也清楚你的意图。海军陆战队的不间断射击法(注2:不间断射击法,是陆战队员的受训项目。对于标准制式装备“贝瑞塔”来说,20发的载弹量当然在手枪中是佼佼者。然而实战当中,这样的数量仍然不一定能解决战斗。因此不间断射击法便被发明出来并广泛应用。这种方法要求设计者计算子弹的消耗数量,当最后一颗子弹被顶上枪膛之后,设计者迅速按下退夹键,弹出弹夹,同时将早已准备好的新弹夹插入。理论很简单,可是想要做到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则需要长时间的训练。如果对手估计错误而草率地暴露自己,必然会被新弹夹里的第一发子弹瞄准。),我也略有耳闻的。是吧,红月先生。”
红发男人倒吸了口冷气,这家伙,知道我的底细
“如果是我的话,将军,”年轻人平静地开了口“我会杀掉她,不过据我估计,您没有这么做。”
“看来,”老人放下茶杯“通过茶道不但可以洞察自我,也便于揣摩他人。你说得不错,我没有杀掉她。艾达见我干掉了内应,吓得魂不附体,她认为作为复仇者的我,理应把她也一起干掉才对。可我没有这么做,我从瑟瑟发抖的她身边走过,抬手一枪掀翻了她的鼻梁,然后继续往前走。最后,她冲着我的背影,用一种十分含糊的声音哭喊着,‘我的鼻子混蛋,从今以后,你叫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从今以后,你叫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艾达曾对雷说‘我没法儿一个人活下去’”
这两句话在年轻人脑海中交相呈现,竟而挥之不去。
惩罚
背叛
绝望
“唉,人老了啊,跪坐的时间一长,膝盖就受不了了,”老人说话站了起来“你明白我讲这故事的意思吗?”
年轻人赶忙也跟着站起来“我想,您的意思是说,在组织里面,一个成员最重要的品质不是能力,而是信任!”
“你的领悟能力叫我深感欣慰,”老人回过身,两手平搭在年轻人肩膀上“正是信任,才可能维持组织的正常运转。虽然能力也很重要,但若没有信任,我们放任有能力的人去办事,只能增添威胁而已。污辱了信任,也就是对组织的背叛,这一点,你要记住!”
红发男人靠着墙边坐下来,右腿殷湿了一片,是被子弹擦过形成的伤口。
“喂,”他对着走廊喊道“这是第几条通道了?”
“第三条。”潜入者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追你来到这儿么?”
“因为这是最后一个弯道,再往前就是死路了。”
“还有一个原因,你是来刺杀老板的吧?”红发男人悄悄地趴下来,向着走廊内匍匐。
对方没有回答。
走廊口,红发男人停了下来,为了不让自己的声音因为弯道的变化而发生改变“你也中了一枪吧?”
“是的,左臂。”
“我们算是半斤八两。让我来告诉你另一个原因,你是被派来刺杀老板的,而我在这里已经拖延了足够的时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假装声东击西的把戏吗?潜入者只有你一个,也就是说,你和我缠斗这工夫,老板已经逃掉了。而你身后是四楼的死角,不可能追上老板的。”
没有回应。趁这个机会,红发男人向走廊中潜行了一段。
又过了几秒钟,潜入者冷冷地笑了:“红月,很可惜,你猜错了,我来这里,就是为了除掉你。”
“难道还不明白吗?你们这个分部之所以能不断扩张,全都是靠着你。只不过你那个愚蠢的老板还没意识到这一点罢了。失去了你,他一个人活不下去的,早晚像条唯命是从的狗。而你到了走廊中央,现在也没机会逃走了吧?”
“早上来了一个客人,晚上再来一个这是妓女的生存之道。假如不这样,那会发生什么呢?客人们都在一个时间集中来,会造成疲倦,甚至引发职业病。所谓均衡这东西,世间万物皆是一理。在组织的内部,也是同样的。某个分部过于强大,就会造成失衡的状态。而一旦失衡,人的内心会发生改变,信任也就趁这工夫溜走了。唯有消除不平衡的因素,组织才能继续发展。这份心情,你能理解吗?”
“是的,将军,所以,您希望我除掉巴拉德的那个分部。”
“正是如此,去吧,小伙子,你能洞悉我的意图。”
两人站在窗前,阴云已经布满天空,晚霞早就跑到不知何处了。
“看来,一场风雨在即”老人拉住年轻人的手“均衡,才是这场风雨的核心。”
忽然,年轻人听到了什么响动,左臂一抖,手套里暗藏的“凯斯拉”尼龙索甩了出来。
老人似乎也吃了一惊,须臾,转而又笑了:“出来吧,小家伙。”
一条未成年的苏格兰牧羊犬应声从门后跳了出来,它背部棕黄,腹部洁白,额头上有一块菱形的记号。它十分乖巧地跑到老人的脚边,一边又有些好奇地打量着年轻人。
“这小家伙叫麦蒂。麦蒂,这位是赛斯。沃勒先生,你们以后会常见面的。”
那只牧羊犬,真的就冲赛斯。沃勒叫了两声,接着把头靠在他的腿上,轻轻地磨蹭着。
赛斯见状,也温和了笑了笑,俯身摸摸麦蒂的头和脖颈。那小家伙舒服得不得了,干脆一翻身躺倒,露出洁白的肚皮。
“怎么样,很讨人喜欢吧?”老人低头看着这一对年轻的伙伴,笑容很慈祥
赛斯。沃勒,不,情人,你才是均衡的核心。老人心中默默念道。
5月30日,21时26分,塔马克商务公司外,局面如果不用混乱来形容,就实在太不恰当了。毕竟,一大堆持枪的武装人员,紧张地从这幢楼的后门跑出来,不能不算是个惊心动魄的场面。
然而,建筑物的内部,虽然鸦雀无声,却上演了更加恐怖的场面。各楼层死状悲惨的尸体不用说,顶层的战斗也尚未结束
“你还有子弹么?”红发的男人腿部又中了一枪,血顺着裤管滴答下来。
“没了。”赛斯左臂的手套上,有一个弹孔,却并没有血液从中流出。
“那手套下面到底是什么?”
“这不关你的事,亮出家伙吧,我很欣赏你。”
红发男人不再说话,拔出了靴间的军用匕首。
赛斯抛出“凯斯拉”
“赛斯,这件事处理完了,你有两个月的假期,好好放松一下。想去哪儿?”
“这将军,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吗?”
“当然。”
“那么我想回中国看看。”
“那就去吧,你有两三年没回去过了吧。”
“是啊,您能体谅真是太好了。那么,将军,时间不早了,我这就告辞了。”
“好的,去吧,赛斯,不,情人!”
赛斯。沃勒走出去的时候,那条牧羊犬也跟了上去,到门口又呜呜地走了回来。
“怎么?”老人抱起了爱犬“你也想跟他一起走吗?”
赛斯在走廊里犹豫了一下:“麦蒂”
5月30日,21时40分。塔马克商务公司门外,警铃大作,手持防暴盾的警员把这里包围个水泄不通。两条街外的某个街角,一个黑发的年轻人,盯着这一幕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悄悄离开了。
路过那家小超市的时候,他又进去了。还是刚才的女服务员。
“先生,你的脸色有点儿难看抱歉,我不该乱说话,是的,您要装订器?好的,不过只有小号的,合适么那好,请您拿好。”
这女人的声音很快又被静谧所笼罩了。
十分钟后,镜子中映出了含混的景象:尿池、便器、水龙头还有一个脸色苍白的黑发男人。
他脱掉黑色的西服,露出了肩膀上一个向外翻露的伤口。拿起装订器,对准外翻的皮肤,钉了下去
那一天的更晚些时候。
“辛苦你了,赛斯。老是让你做些脏活儿,很抱歉”
“没什么,将军,份内的事。”
“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惫,弄伤自己了吗?”
“不,一切正常。”
“那就好去中国的机票,连同签证什么的,两周之内会为你办好。”
“谢谢您。”
赛斯靠着墙壁,挂上电话,粗重地喘息了一阵。他伸手抹去额角的汗珠,随后抽出“凯斯拉”强化尼龙索。绳索的一头用牙齿咬住,右手牵着另一头在左臂手套的边缘灵活地打了一个结。随着力道加大,那绳索越收越紧,左臂二头肌上青色的血管迸了起来。
做完了这一切,他才推开浴室的门,跨了进去,雾气扑面而来。
迷乱、缥缈、虚无这就是浴室里的场景
热水淋到被订书钉咬合的伤口时,赛斯皱皱眉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周之后,他将回到中国
在中国
(序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