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打水的时候她总是有意回避水面的倒影,因为她害怕看到如今的自己。
曾经的韦氏香儿,因为姿容艳丽被立为了太子妃。她都不敢再回想那时候是何等的家门荣光,一直都视她为宠儿的父亲,带着那样自豪的目光送她入宫,一切都显得那样美好。那时候所有见到她的人,都说她福气好,以至于到后来她都有些厌烦,总觉得福气这种东西被说多了就会失去一样。
但是,老天爷仿佛不会给她任何一个防备的机会,在李显顺利登基成为皇帝之后,她终于放下心来,以为自己的隐忧是多余的。
而就当她终于放下心来准备当个贤良的皇后的时候,命运才露出了他狰狞的本来面目——原来皇帝也是可以被赶下来的,而且,是被自己的母亲赶下台。
而那时,她只做了几个月的皇后,甚至都还不知道母仪天下到底是什么滋味,就被迫怀着身孕极其狼狈地随着废帝被赶出了长安。
而这一走,就是十四年,这十四年里,那位自豪地送她出嫁的父亲被流放致死,她的母亲被地方首领杀害,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四个兄弟竟然也都死在了容州。
满满的两个水桶,足有百来斤重,她挑着扁担倔强地站了起来,但是水桶晃得好厉害,好不容易从南河中打上来的水,又晃出来很多。
她必须要满满的两桶水,这是今天她的丈夫和孩子们吃饭喝水所必须的。
她咬着牙一步一步朝前走去,没有功夫理会挂在脸上的凌乱发丝,太久没有看过自己的模样,她无暇害怕曾经姿容艳丽的香儿如今是何等的村妇模样。
而当她好不容易到了那他们寄居的土胚房,看到的,却是正在往房梁上挂绳子的李显。
“哐当”两桶水辛苦打来的水倒翻在了地上。
韦氏不顾一切地冲过去抱住了李显的双腿:“阿显!你这是干什么?快下来!”
“母亲真的派使者过来了!香儿,我们死定了!”李显的双腿抖得厉害,蹲下来抱着韦氏害怕地哭起来,“香儿,我们死定了!”他只能重复这句话。
“阿显,做人祸福难料,你我早晚都得死,你着什么急!”韦氏紧紧抱住身躯和意志一起垮塌下来的李显,仿佛要用一己之力顶住他和孩子们头顶上的天。
但是,阿显所害怕的使者终于出现了。
一听徐彦伯自我介绍,李显吓得从凳子上跌落了下来,那场面狼狈极了。
徐彦伯上去和韦氏一起扶起了李显。
韦氏看着态度和蔼的徐彦伯,眼中露出了希望:“使君此来是……”
徐彦伯立刻整理衣衫作揖道:“恭喜庐陵王,恭喜王妃!皇上请你们回长安呢。”
韦氏不敢相信地看着给他们行礼的徐彦伯,仿佛没有听清楚他的话一样,日复一日的熬着,她都已经不奢望这一天的来临,而她身后的丈夫,却害怕得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