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藏青色衣裤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薄薄的衣料包裹住挺拔结实的身材,最下面的裤管塞进登山鞋里,双腿笔直而健硕。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男人抬头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四目相对。
陆靖白英俊的脸上每一根线条都是冷硬紧绷的,连唇瓣抿直的弧度也透着冷漠的疏离感。
只是一眼,他便收回了目光,抬步继续往别墅里走。
陆靖白进到客厅时,言陌已经从楼上下来了。
客厅里没开灯,但月光很好,照亮了屋子。
女人穿着真丝的睡衣,赤脚踩在浅色的长毛地毯上,足背弓出优雅的弧度。
裸露在外的肌肤比倾泻进来的月光还白。
她盯着男人冷硬的侧脸看了很久,才开口,“陆靖白,对不起,但当时的情况……”
她的坚定有了裂缝,虽然只是一点点,但足以燎原。
陆靖白站在玄关处低着头换鞋,没看她,似乎咬紧了牙,下颌线的弧度绷得很紧。
“不用解释,我回来拿衣服,马上要走。”
声音很淡,却总能听出一股子压抑的味道,
言陌咽了咽喉咙,手脚发软。
新闻闹到这么大,是她始料未及的,但当时的情况,要不看着苏瑾胤去送死,要不,赔上自己的名誉。
或许还有别的能够两全的办法,但那时候,她能想到的,又合乎情理的,只有这一种。
无论怎么的逼不得已,在这件事上,陆靖白始终是受委屈的一方。
她现在的身份不止是她自己,还是他的妻子。
“还要回局里?”
‘砰’。
言陌的话音刚落,鞋柜的门就被重重的拍上了。
陆靖白转过脸看向客厅正中的言陌,喉结剧烈的滚动了几下,紧咬着牙,嘴唇在颤。
一双眼睛里都是咄咄逼人,像困兽般紧紧盯着一切试图接近他的人或东西。
言陌以为他下一秒就要吼出来,但最终,他还是生生的将那口气忍下了,“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低喘的嗓音里,是压抑到扭曲的呜咽。
你将我当成什么了?
言陌一时无话:“……”
她的心都木了,像是被挖出来在雪地里滚了一遭,她看着陆靖白紧绷的脸,半晌说不出话来。
最终,还是让苏瑾胤说对了。
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这种事,何况还闹到了这样沸沸扬扬的地步。
当时自己是怎么回的?
——那我信他,信他信我——
“陆靖白,”她低声说,“我将你,当成我的丈夫。”
男人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着,无论他此刻内心里涌动的是怎样复杂澎湃的情绪,但在这一刻,他都只能忍住。
陆靖白闭了闭眼,没说话,甚至没再看她一眼,直接上了二楼。
擦身而过时,他的脚步顿了顿,随后便上了楼。
他是想拥抱她,或是想给她一巴掌,骂她不知廉耻,又或者,只是下意识的停了一下,没有任何想法,言陌不知道。
男人很快收拾好了衣服下楼,也就两套换洗的,直接拿口袋装了拧下来的。
这次,他再没有停顿,直接从她身侧走过了。
外面再次响起引擎声,在安静的夜色中逐渐远去。
陆靖白走后,言陌趴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好久没说话。
顾钰微最近几天都没回来,大概是又出差了,这件事被爆出来当晚她回来过,只是询问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去了书房,指责或安慰都没有。
偌大的一栋别墅,静的一丝声音都没有。
她以前和苏瑾胤也吵过架,但那时年纪小,吵架原因多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完气后再去回忆,好些时候甚至连吵架原因都忘记了。
那时苏瑾胤是怎么哄她的?
言陌皱眉。
她有些忘记了。
现在的她好像和过去成了两个完全的个体,关于以前,她越来越记不清了。
松林市警察局。
岳明咬着冰棍敲开陆靖白的办公室门,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养了。
陆靖白正在翻案子的卷宗,见他进来,皱着眉问道:“什么事?”
岳明咳了一声,支支吾吾的道:“头儿,我好像在外面看到嫂子了。”
“……”陆靖白翻页的手一顿,眼神渐渐暗淡,“没事就滚出去。”
“别啊头儿,这事一看就是有心之人设计的,你和嫂子好不容易走到一起……”
岳明住了个院,交了个可爱的萌妹子护士当女朋友,这会儿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恋爱的酸腐气息,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幸福美满,三年抱两。
陆靖白将视线从卷宗上移到他沾着冰淇淋、笑开花的脸上,“你们家萌妹子知道你吃的是隔壁刑警大队的实习女警送的冰淇淋吗?”
岳明:“……”
他的笑开始有点僵了。
头儿什么性格,他怎么那么嘴贱眼贱呢,看谁不好,非看到嫂子在警局外面当望夫石。
陆靖白见他还不走,将卷宗一合,“既然这么闲,正好,刚从边境抓回来的那两个,你去审。”
“别别别,”岳明摆着手往外退,“我上次那一枪擦着心脏过的,这会儿还痛着呢,医生说不能受刺激。”
不是他偷懒不热爱工作,实在是头儿这次抓回来的人……
十八九岁的小太妹,长得不怎么样眼光还毒辣,就看中他们头儿的美色了。
头儿去审就是娇滴滴的一朵花,而且放话,只要头儿陪着睡一觉就什么都说,换了别人去,祖宗八代再往上都要被骂的狗血淋头。
当缉毒警已经够对不起父母了,还要连累他们挨骂,最他妈不道德的是连棺材里的都不放过。
人抓了,案子没进展,把张局气的,都有想把头儿捆了扔到女毒枭床上换情报的冲动了。
办公室的门被岳明猛的关上,似乎怕关轻了就要被抓住丢进审讯室,震得整面墙都在抖。
陆靖白放下卷宗,点了支烟,双腿交叠着搭在办公桌上静静的抽。
灰白的烟雾里,印出他睡眠不足而略显颓废的面容。
陆靖白重重的闭了闭眼睛,抬手摁着眉。
言陌苍白的脸浮现在脑海里,耳边,是她坚定且执着的声音。
像是一把刻刀,将那句话一笔一划的深深刻进他的心脏上。
——陆靖白,我将你,当成我的丈夫——
头痛欲裂。
陆靖白掐了烟,从座椅上起来,刚出门就碰上来找他的张局。
“你要出去?”
“审那两个小太妹,这次截了龙哥这么大一批货,以他的性格,短时间内肯定会有大动作,早一天把他绳之於法,多一天太平日子。”
“没事没事,我已经让岳明去了,”张禹拉住他:“那个,你去对面超市给我买包烟,烟没了,一早上躁的慌。”
陆靖白顺手将包里的烟掏出来扔给他,“还有大半包,先将就着抽。”
张禹没要,“将就不了,你这软中我抽不惯,快去买。刚出任务回来,也适当休息一下,别他妈跟拼命三郎一样,做了缉毒这一行,寿命都比别人短,你瞧瞧你这眼里的红血丝,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伤心过度泣血呢。”
说错话了。
张禹咳了一声,推了他一把,“赶紧的,越来越他妈婆妈了。”
警局门口。
言陌站的位置并不十分显眼,但抵不过她过分美丽的长相。
平凡无奇的绿化树,因为她,成了一道可以入画的绝美景观。
陆靖白皱着眉,直接去了对面超市买烟。
言陌也看到他了,但并不像言情剧里设定的那般场景,朝他直跑过来。
她只是站在原地,平静且冷淡的看着他。
似乎她来,只是因为她想来,并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陆靖白恨恨地磨了下后槽牙,目不斜视的进了警局,将烟扔给了还等在他办公室里的张禹,转身去了审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