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韩孺子向杨奉微点下头,表示自己真的学到一些东西。
杨奉好像没有注意到倦侯的动作,兀自沉思,韩孺子小声问:“你猜出新帝是谁了?”
“我有一点猜测,可我不知道太后是怎么做到的。”
韩孺子正要再问,那边的东海王终于停止哭闹,起身擦干眼泪,转身说道:“韩孺子,咱们都被太后骗了,她抛弃桓帝的两个儿子另立新君,你和我得携手对付她。”
老君泪水还没擦干,一手抓着外孙的手腕,脸上带着近乎崇拜的微笑,抬头仰视,显然非常以外孙为荣。
韩孺子摇头,“谢谢,无论谁当皇帝,我都会老老实实在这里当倦侯,本来做皇帝就不是我的愿望,现在更没有这个想法了。我这里还没安顿好,不能招待客人,请诸位慢走。”
亲外孙纡尊降贵,对方竟然没有纳头便拜,老君不由得大怒,正要开口,东海王冷笑一声:“你还真是无可救药,机会送上门都不要,好吧,你就在这里当缩头乌龟好了,老君,咱们走。”
韩孺子侧身做出送客的姿势,嘴上不肯相让,“祝你伸头顺利,越伸越好。”
若是从前,东海王会当场发作,可是今天又累又怕,实在没心情吵架,而且还有更紧迫的危机要处理,只是冷哼一声,拉着外祖母的手向外走。
老君很听这个外孙的话,到了门口才想起还有一个孙女,“小君在这里……”
东海王恼怒地又哼了一声,“表妹背叛了崔家,她是自愿来这里的,您还念着她干嘛?反正崔家的女儿好几个,就当没有她好了。”
“小君是我一手带大的,她不会……”
“有什么不会的?您来了这么久,她出来见您了吗?”
老君还想说话,东海王推着她往外走,“帝位都被人抢走了,您还关心一个无情无义的孙女?赶快回府,想办法跟舅舅联系上,他在城外掌控南军,我就不信太后真敢得罪舅舅。”
老君醒悟,加快脚步,“对对,外孙太聪明了,找你舅舅,这就去……”
众妇人跟上,崔小君的母亲假装寻找掉落的东西,留在最后面,从韩孺子身边经过时,低声问:“你真的不争帝位?”
“无根无基,我不做妄想。”
崔母点点头,将一根簪子塞到韩孺子手里,“好好待小君。”说罢匆匆追赶老君。
崔家主仆来得快去得快,没一会已是无影无踪。
韩孺子拿着簪子发愣,好一会才说:“武帝和桓帝居然能允许崔家飞扬跋扈这么久?”
“武帝多疑,桓帝多虑,对他们来说,嚣张的外戚比沉默的诸侯和大臣更可信。”
韩孺子从未领略过皇权的真正感受,所以很难理解武帝与桓帝的做法,然后他联想到自己,“比如我,越像昏君反而越安全,因为昏君不会有人支持?”
杨奉笑着点点头,“你离‘昏君’的标准还差得太远,这件事以后再说,太后选立新君,对你倒是一个真实的威胁。”
“啊,别卖关子了,哪怕只是猜想,也告诉我吧,太后到底要立谁当皇帝?”韩孺子无法掩饰对这件事的在意,虽然过不了多久消息就会传出来,他还是想早点知道。
“如果我没猜错——”杨奉扭头看了一眼偷偷踅进来的张有才,没有撵他,“太后选择了前太子的后人继位登基。”
“前太子?”
“武帝立过三位太子,前两位分别是钜太子和镛太子,先后被诛,你应该听说过吧?”
韩孺子点点头,张有才站在他身后,小声道:“两位太子死在东宫,所以那里闹鬼,没人敢去。”
杨奉不屑地哼了一声,继续道:“钜太子、镛太子的家人也受到株连,可是据说他们各有一个当时不到三岁的儿子幸免于难,算来一个应该十六七岁,一个应该六七岁,后一个很符合太后的要求,可是大臣们可能更支持于第一个,不知太后是怎么选的。”
“这样一来太后不就得罪崔太傅了吗?”韩孺子想不明白太后的用意。
杨奉想了一会,“只能是第一个,钜太子生前最受信任的时候,曾经执掌过南军,他的后人称帝,有能够瓦解南军对崔太傅的支持,而且他当太子长达十几年,最受朝中大臣拥戴,可是——”
可是大太子的遗孤已经十六七岁,接近成年,太后再想控制朝政将会很难。
杨奉自言自语,几乎忘了还有外人在身边,“这样还不够,太后必须还得有更坚固的保障,才敢这么做……”
白天跑掉的府丞慌慌张张地进来,对倦侯说:“宫中传旨,要求城里一切有爵位的宗室子弟即刻去太庙拜见新帝。”
韩孺子和杨奉不用再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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