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让人笑话?公公听说了吧,刚才抓起三名太监,说是从宫里偷跑出来的,其中一个人竟然还假冒当今圣上……”
若在平时,就算是中郎将下令,也要不来开门钥匙,刘昆升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冒险一试,若是出不得门,他也只能对不起皇帝了。
今晚情形特别,掌门令犹豫再三,抬高声音说:“刘大人,是你自己要出去的,我看你受伤颇重,破一次例……”
刘昆升连连点头。
刘昆升从便门出宫,也不敢骑马,步行前进,心里越琢磨越发现事情难办,他只是一小小的武官,到哪才能找到一位认得太祖宝剑的大臣?而且这东西真能代替圣旨吗?
可他已经没有退路,只得加快脚步,闯进茫茫黑夜。
宿卫中郎将自有值宿之处,是一座依墙而建的三层楼,一楼存放物品,三楼瞭望,二楼是休息和处理事务的地方,此刻,二楼只有两个人。
韩孺子坐在唯一的椅子上,花缤对面站立,他的年纪应该不小了,穿着全套甲衣仍显得威风凛凛。
好一会没人开口,最后是花缤说话,“陛下深居内宫,居然能找到高手相助,佩服佩服。”
“你认我是陛下了?”
花缤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当陛下是孩子,也请陛下不要当我是傻瓜,救你的人是谁?叫出来吧。”
韩孺子盯着花缤看了一会,“我还是不能理解,花家为什么要做这种事?你追随的究竟是谁?崔家、东海王,还是淳于枭?”
花缤似乎不愿回答问题,垂下目光,再抬起时还是开口了,“陛下想知道我效忠于谁?”
“嗯。”
“恐怕陛下理解不了。”
“你刚说过不当我是小孩子。”
“等我做过解释之后,陛下愿意告诉我那位高手是谁吗?”
“好。”
花缤背负双手,来回踱了几步,停下说道:“花家在和帝时封侯,到我是第三代,在外戚家族中算是长久的,可花家从来没有权倾朝野,跟崔家比不了,跟正在兴起的上官家也比不了。当然,没有意外的话,花家将看到这两家衰落,与前代的外戚一个下场。”
“这么说,你并非为权,也不是效忠崔家和东海王。”
“当然不是,花家虽无权势,却还有一股傲气,不会向崔家低头。”
“那就是淳于枭了?”
“淳于枭是名江湖骗子,常年游说诸侯。能封王的韩氏子孙,谁没有一点当皇帝的野心?淳于枭就靠着他们的野心生活。可这些野心都不长久,一旦发现困难太多,诸侯通常也就心灰意冷,淳于枭于是改换名姓,再去撺掇下一位诸侯。花家怎么可能向这种人效忠?”
韩孺子这回真是想不透了,“那你……是要报私仇吗?”
“陛下猜到一点。陛下对花家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韩孺子摇摇头,他了解的那点事花缤刚刚说过:和帝时的外戚,封侯三代。
“花家以侠闻名天下,‘俊侯丑王布衣谭,名扬天下不虚传’,俊侯就是花家,排在最前。”
韩孺子忍住没问“丑王”和“布衣谭”是谁,“令公子花虎王曾经仗义助我。”
“那不算侠义之举,我儿子只是配合东海王演戏而已。花家的侠名在和帝时就有了,和帝不肯给予花家直接的权势,却给予我们求情的权力,无论是谁、无论多大罪过,只要花家开口,至少能免去死罪。当然,花家也有分寸,从不为谋逆者求情。”
韩孺子嗯了一声,没明白花家的怨气从何而来。
“武帝继位,花家的特权得以保留,大概坚持了二十年吧,等我袭承俊阳侯的时候,这项特权没那么好用了。后来武帝决定清除天下豪杰,许多英雄好汉向我求助,我尽量满足,几次闯进皇宫与武帝理论,那的确让花家的侠名更加响亮,可是我能保住的人寥寥无几。‘俊侯丑王布衣谭’,俊阳侯的侠名已经是虚传了。”
韩孺子越听越困惑,“你为……江湖好汉报仇?可武帝已经驾崩好几年了。”
花缤脸上突现怒容,厉声道:“我为自己报仇、为花家的侠名报仇,不管谁成谁败、谁当皇帝,我要让天下人知道,俊阳侯绝非贪生怕死之辈,承诺过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你承诺了什么?”
“为那些被武帝杀死的豪杰正名。”花缤双手拍了三下,从外面走进三个人,其中一位是鬼手桂月华,右臂缠着布条,隐约有血迹渗出。
“请陛下遵守承诺,向我说实话吧。”
韩孺子摇摇头,“抱歉,我对那个人的承诺在先,一个字也不能泄露。不过我可以颁布一道圣旨,为武帝以来被杀死的豪杰正名。”
韩孺子不知道皇帝的承诺是否还有用,他只希望能坚持到天亮,希望刚刚认识的宫门郎能够不负所托。
大臣们向皇帝效忠的“惯例”成了他唯一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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