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睁开眼,周围是雪白的一片,脑子里什么都不剩,惟留下那尖锐的一声刹车,她死了吗?却在下一秒无端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死了也好,死了便可一了百了,可究竟她要了结什么,也许心底那如虫蛀般的噬咬比她那颗混乱的头脑还要洞悉得清楚,那牵肠挂肚却又撕心裂肺般的心肠竟然还在,且竟然还在疼。
她抬起手,原来她还能动,她抚过她的额头,原来她还不止四肢周全,就连这颗不大灵光的脑袋也毅然挺立在她的肩膀之上,原来,就连死亡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当一个人走到生命的最后,他最终留下的是一口长长的气息,像轻叹,更似人世里最后的释然,直到那一刻人才会明白,这一世的纠缠,一世的困苦终于结束了,从此自己才是真正的解脱了,超然了。
可她,似乎还没有得到解脱的那份幸运,纵然百转千回,纵然伤心欲绝,可生死轮回于她好像还离得很远,不知哪里痛了一下,她忍不住哎呦出来。
“醒了?”那声音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初夏这才发现白花花的一片中,有一个人隐在一团亮的刺眼的日光里,他背对着窗子,逆光之下,他的面目模糊不清,只看见太阳不吝惜地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就像是一个光亮的圆环,初夏想,他从哪冒出来的?他刚刚又是藏在哪里?
那人却只是声动,身子半点都没有移动的意思,就留在原地,像是也在看她,她试着张大眯着的双眼,慢慢地适应着周围明亮的光线,在黑暗中久了,连这正常的日光都变得不那么亲善。
她这才看明白,那人哪里有躲藏,人家明明是光明正大地坐在那,只怪她自己不是老眼却也昏花,没有看到罢了。
画板挡着他的半张脸,她就只能看见一双淡化了喜怒哀乐的眼睛,和架在画板上那一只白到极致的手,她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手,却从未见过这样美到令人赞叹的手指,就像是艺术大师精心雕琢出来的,每一个骨节的线条,收放之间,明暗对比,都完全合乎最精确的美学比例,它们仿佛不是凡人的躯体,而更像是画作中人类最向往的震撼之巅。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纠结在这个陌生人的这双陌生的手上,但凡学音乐的人手形大体都是美的,就连他的手也好看得不得了,她愣了一下,心底原来还会有那个人的存在,即使他潇洒地将契约的碎片抛向空中,即使他说我们毫无瓜葛,态度决绝地告诉她我们一刀两断,但感情存在就是存在,不会因为他的一个动作,他的一句话便会被抹杀。
直到那人无声无息地走到她眼前,她才回过神来,却发现抬眼与不抬眼都是万分的为难,因为那个人离自己那样的近,不抬眼便可以闻见他身上一种奇怪的香气,可若是抬眼,说的夸张些,两个人的睫毛只怕都会暧昧地相触,她屏住呼吸,直到他向后退了几步。
她这才敢偷偷地看这个一声不吭地前进,又一声不吭地后退的男人,至此,除了那一声轻的几乎令人错过的“醒了”,他似乎什么都没说,使得她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个哑巴。
她缓缓地扬起脸,却发觉如果他是哑巴,也定会是个极好看的哑巴,忽略了那精致的眉眼,忽略了唇边柔和的微扬,忽略了线条美好的下巴,忽略所有皮相上的一切,就只是那一缕不颦不笑,却胜过无数表情的眼波便已格外的引人注目。
他似乎年纪并不大,可那双眼里装下的似乎是几百年的沧桑过往,但就只是一瞬,便又变换成清澈如小溪般的纯净之气,看不出世事的沾染,仿佛一直归隐在山林之间。
她忘记了自己所有的疑问,譬如自己是不是没死?虽然这个问题幼稚到家,但她还是在意,又譬如自己怎么会在这?还譬如这里又是哪里?再譬如······她的心在他过于专注的目光下慌乱得跳个不停,才想到一个再关键不过的问题,“你是谁?”
初夏问完了,便装作无事地四周乱看,这才发现怪不得自己会觉得四周白花花的一片,原来这里竟是一个大大的花房,无数的花朵堆砌在自己的身边,最醒目的便是自己身后这如花海一般连绵不断的白色山茶花,鉴于欧瑾瑜上次的另类追悼会,她的身体条件反射地一哆嗦,却很快地恢复了常态,原来,都是花,却可以绽放得如此的不同,原来,都是白色,却也可以体现着不同的神态。
漫天的白色山茶在明朗的光线下,吐纳着,竟全然没有当日的那种恐怖感觉,她忍不住轻声嘟囔,“独能深月占春风”,不是她有多么的文艺,而是这白色山茶花是爸爸最偏爱的花,从她很小的时候,爸爸便总会说这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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