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话实说,方启铭确实很久没吃肉了。日常生活中摄入的素食只能够维持他基本的活动,饱腹感更是少之又少。
等到他解决掉餐桌上的食物后,锅内的水都煮沸得差不多了。方启铭拿出钢笔,打开了包厢内的虚拟数控台,把加热仪器关掉。
他盘起腿,面容沉着地从桌子旁抽出了一叠卡片——那是他的成人礼匿名贺卡,
原本来说,法定成人的年龄为18岁。按照现代正常的途径,七岁开始上六年小学,再升入中学。如今的中学跟以前有些不一致。初中两年,高中三年。所以在上大学的时候刚好到十八岁。一个学年从春季学期开始计算,到下一个春季结束。
大学一般也就默认了这条规律,但出于年龄考虑。只能赋予20岁以下的成人礼徽章。像舍友张致他们很明显年龄超纲。所以在方启铭熟知的人里面,二十岁以下的人只有沐希希、桂尘还有他自己。仪式会在一周后,也就是在元旦那天举行。
提前写好贺卡,然后由好友收集拿给本人倒是这里的一贯作风。
方启铭把贺卡一张张地翻阅,数量并不多,其实也就几张而已。写的内容基本也都是千篇一律的祝福话语。
看着这些卡片,方启铭心里却没有任何暖意。他只是把上面的东西过目一边,看下能不能找到点新事物。
最后,他只留下了两张卡片,然后把其余的都放在了一旁。
方启铭挪开餐具,将这两张卡片摆在面前。上面分别写着:
“树櫴熊,别再说我是个好人啦!”
“YoujustaFrancis.”
交际圈匮乏有一个好处。能够注意到自己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个。根据说话风格和个人特性,贺卡上的话是谁写的他一看就能明白。
虽然不能排除误判的可能性,但方启铭原本也没有去追问别人的必要。评价就是评价,与你相关,又与你无关。能够看到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形象,那对本人来说是件好事。
毕竟存在着自我认知偏差,很简单的概念。
方启铭把‘树櫴熊’的卡片收到了自己西装外套的口袋里,然后就一直盯着桌子上仅剩的那张:“YoujustaFrancis.”
方启铭凝视着它,眼珠子一动也不动。他知道写这句话的人想表达的意思。正因如此,心绪才会如此的平静,宛如坠落深渊般幽暗,诡异。
......
良久,方启铭在今天以来,第一次真正由心地笑出了声。
怀抱善意的人们总是相信着大家能够其乐融融地过日子,却想象不到那些寻常的话语里究竟蕴藏着多少的谎言,还有......恶魔。
世人用文字来阐述含义。但很多人在谈话中却意识不到,哪些是能够追寻得到的既定事实,又有哪些只是某个人编造出来的感想。
方启铭是该感到庆幸的,同时也不得不悲哀。花心思了解一个人就意味着想要从那人身上得到点东西。物质也好,情感也罢,终究都是资源的一种。
白光依旧照耀着房内的一切,童话故事里栖息的魔鬼或许会害怕阳光。但遗憾的是,在世人眼中,他们所能够感觉到的事物才会被称作现实。
方启铭收起了桌子上的那张卡片,把它放进了同一个西装口袋里。
虽然不说全名,他无从知晓这个人究竟暗指的是哪个国度的弗兰西斯。但不管如何,有一点至少是肯定的——
比起男同,他更情愿死在女人怀里。
“是时候该走了。”
方启铭对着寂寥的空间自言自语道。他微微闭目,静默一会儿,让自己退出慎独状态。等待再次睁开眼睛后,不必照镜子,方启铭也知道自己的外貌已经回到了日常生活的那副青涩面具中。
他从桌底下抽出个小塑料袋,这是店家专门为了节俭的客人打包菜品用的。但方启铭并不打算拿它来盛装桌面上所剩无几的生疏菜。
他把之前拿开的贺卡每一张都小心翼翼地再看一遍,确保他人问起时自己能够回答贺卡上大致的内容。
确认无误后,除了放口袋的那两张以外,方启铭把其余的贺卡都随手丢进黑色塑料袋中,将袋口打了个死结。起身,穿好西服外套,再从外面套上卫衣。
入夜后,地下商城会自动调控降温,以此来达到地面上那种夜晚来临的情景效果。
方启铭扫了两眼,确保自己没有落下物品后。他打开红木门,走了出去。
暗红色走廊上刮起的微风轻拂过脸颊,方启铭顺势瞧了眼隔壁。红木门是打开的,空荡荡的包厢里似乎还残留着彼时的喧闹。餐桌上到处都是食物残渣,连地上榻榻米都沾染上了些许油渍。
后方的厕所过道上有个长发女孩走了过来,方启铭没有留神,径直地从她身边擦肩而过。在这昏暗的视线下,连路人的脸都变得模糊不清。但他本来就不打算东张西望,
方启铭是个很专一的人,为此他可以牺牲掉大部分事物,其中包括自己那对于异性贪得无厌的雄性本能。
“欢迎下次光临!”
在服务员惋惜的目光下,方启铭面容带着一丝歉意地打开门扉,走出茶馆。
他盖上后兜帽,用手拉了一下。让前沿的帽檐遮住碎乱的刘海,眼神四处张望了下,发现附近有几个公共垃圾桶。
拿着黑色塑料袋子,方启铭走了过去。打开垃圾盖子,他把自己那些无用的情绪连同塑料包装一起扔到了垃圾堆里,然后盖上。
空气在慢慢地变得潮湿。方启铭知道,他接下去将会离开这座温暖而又虚伪的地下商城,来到那个真正冰冷的地面上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