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小屋本来是十分相安无事的,赵云澜的朋友后来又和林静联系过了,说最少也要三四天,路才能通开,沈巍简单和学生们商量了几句,大家一致认为,眼下这么个倒霉情况,就算清溪村有幸存者,肯定也没心情配合他们的民俗走访,当下决定,等赵云澜回来,就跟他们一起回龙城。
女班长用小瓶和热水温了牛奶,一边喂大庆,一边给大家准备早饭,其他人在他们老师的要求下,去帮林静清扫院子了。
清理院子的方法非常简单粗暴——就是在林静的指挥下,他们把每一个昨天半夜试图咬他们的骷髅头的刨出来,然后摆在指定位置,然后假和尚会举起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大石头,照着那玩意一通猛砸,按着他们领导吩咐的,砸碎了算。
没多长时间,祝红就背着一个一人多高的大包回来了,这位女大力士把东西放下后,拿出个小瓶,在小锅里热了两分钟不到,然后拿出来,豪迈地灌了一口,之后很快接替了林静的活,像砸核桃一样,砸一个碎一个,成功率百分之百,质量优良,绝无返工。
这种简单粗暴的晨练一直持续到屋里的女孩子叫他们进去吃东西。
祝红也不知吃错了什么药,硬是挤开了一个男生和不由自主凑到沈巍身边的大庆,一屁股在人家身边坐下,毫不客气地说:“沈老师麻烦你把巧克力酱递给我。”
她甜咸合璧地用巧克力酱抹着牛肉干吃,也不知道吃进嘴里究竟是个什么味道——祝红一边吃,还一边偷偷用眼角扫着安之若素的沈巍,酝酿了一会后,她装作专心涂巧克力酱,眼皮也不抬地对沈巍说:“我们头儿在追你。”
沈巍顿了顿,偏头看向她。
祝红垂着眼睛,用一种聊天气的口气不咸不淡地说:“你不会没看出来吧?”
沈巍表情不变,没有回答,只是又拿了几个小塑料包的巧克力酱递给祝红:“还要吗?”
祝红住了嘴,她抬起头来,用一种非常奇异的眼神看着沈巍,普通的圆形瞳孔在男人的注视下慢慢拉长,最后竟然成了冷血动物那样的竖瞳,在她漂亮的脸蛋上显得分外诡异。
然而沈巍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若无其事地把注意力放回自己手里的食物上。
“那你喜欢他吗?”祝红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悄悄地问。
沈巍不慌不忙地反问:“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祝红眼睛转了转,“我八卦,八卦领导是每一个被剥削、被压迫的员工的权利。”
沈巍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你既然这么八卦,怎么会看不出来?”
祝红:“……”
沈巍轻笑一声,小心地隔着一层湿纸巾,把小炉子上温着的牛奶取下来,问祝红:“吃那么干,要不要喝点东西?”
祝红的表情扭曲了一下,硬生生地挤出一个微笑:“好啊,来一点,谢谢!”
祝红手里保温杯的金属外壳被她一不小心捏出了个坑来,沈巍却好像一点也没看见,若无其事地给她倒了一杯牛奶,甚至还出于他照顾人的习惯说:“趁热喝。”
祝红杯子上的坑又深了一点。
沈巍眼睛里似乎有笑意闪过,就在他把牛奶瓶放回去,刚要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猛地扭过头去,望着窗外山谷那一头的方向,脸色随即一变。
祝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敏感过头了,突然沉下脸的沈巍身上有种让她十分不舒服的东西,她几乎下意识地想要往旁边挪一点,可这个念头随即又被她自己强行按下去了。
她为什么要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老师?
这不科学!
太阳光打在沈巍的镜片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我吃饱了,”片刻后,祝红听见他这样说,“去清理一下院子,同学们都不要乱跑,听警官们指挥。”
他说完,就这么径直走出了小院。
这仿佛成了一个小插曲,谁也没有放在心上……离奇的是,直到二十分钟之后,所有人都吃完了这顿早饭,去院子里活动的时候,却竟然谁都没有发现沈巍已经不见了。
他就像一个从来不曾经存在过的人,包括祝红和林静在内,没有人想起,这里本该还有一个人。
而失踪的沈巍,在十分钟以后,却凭空出现在了一片赵云澜他们方才发现汪徵“胳膊”的地方。
他连避寒的外衣也没有穿,山里的朔风卷起了他衬衫的衣领和头发,被风刮起来的雪落在了他的眼镜片上,但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冷。
沈巍站在山坡下,抬头往四面望去,忽然伸出手,掌心朝下,做了一个抓的动作。
他的手苍白极了,青色的血管从下面条分缕析地露出来,就像是一个精心做的假人,整个地面都随着他的动作震颤起来,山间的风越来越大,咆哮着卷起漩涡,尖刀一样直冲云霄而去,随后,整个地面都被他从虚空中给“拎”了起来,厚重的冰雪下面露出皲裂的冻土。
就在这时,从地下钻出了什么东西,像箭一样射向沈巍后背。
他看起来毫无防备。
一股融合了腐朽的臭与某种花的香的味道慢半拍地弥漫开,然而下一刻,沈巍已经不知什么时候转过了身,以无法捕捉的动作,一把攥住对方的颈子。
被他掐住脖子拎起来的,是一只幽畜。
沈巍的眉倏地皱起,脸上忽然满是戾气。
幽畜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布满血丝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沈巍。
“规矩就是规矩。”沈巍脸色漠然地说,“你们明目张胆地越界,私自离开禁地,论罪当诛。”
幽畜双脚已经离了地,像一条垂死的鱼一样在空中不着力地挣扎着,双手痉挛地抬起来,徒劳地去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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