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默认,在政局未定之前,国家政权不予变动,可由张、吴、阎、孙公推一人组成内阁,维持现状……”
“啊,真的?”段祺瑞大喜过望,喜形于色道;“太好了!说明奉张对我还是有感情的。”
“唉,看看再说吧。”吴光新依然缺乏信心,说“张作霖性情多变,我们又没有直接见他,谁知他说话是不是算数?”
“这种军国大事,他是不敢当儿戏的。”段祺瑞不乏信心地说,“还有什么?”
段宏业抢着回答,“李景林、张学良、褚玉璞联名发电,斥责鹿钟麟‘前日拥段,今日驱段,前日捉曹,今日放曹,一年之间,前后大异,一日之间,两公地位,彼此互易,好恶无常,恩仇不定’。吴佩孚分别发出电报,向张作霖表示:冯军必须全部缴械,接受改编;给张之江,鹿钟麟发电:交出军队,另行‘借重’;给田维勤发电:冯军一日不缴械,本司令一日不北上……由此看来,冯军的联吴之计又一次挫败了。”
“还有,”吴光新说,“昨天京汉路已经通车,吴军已开到长辛店,芦沟桥。今天,奉军已占领通州。看来,冯军在北京绝难立足了,大局笃定就在这几天了。”
“好啦,”一缕隐忧掠上段祺瑞的心头,他怏怏道,“你们休息去吧。”
七八狠狈下台在一个星消月隐,风沙迷漫的黎明,国民军静悄悄地向城外撤退。汽车的隆隆声,匆匆的脚步声,把附近的居民惊醒。他们从门缝里,墙垣上偷偷张望。北京人经历了太多的忧患与惊悸,因此,闹不清国民军的撤退是喜是忧,还是惋惜?
次日清晨,开来几辆汽车,把段祺瑞从桂乐第大楼接回段公馆。一下汽车,段祺瑞像海外归来的游子,感慨万端地打量着阔别一周的空府,好像离开半个世纪。一方面,他感到生活之美好,权力之可贵,应倍加珍惜;另方面又感到自豪和庆幸。心想: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段某不是轻易倒台的人。
他刚到家,贾德耀就带领阁僚,一个残缺不全的内阁来到段公馆,向他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办?
段祺瑞很高兴。大家没有遗忘他。他满怀信心地分析了当前局势,执政府前途,介绍了奉张的许诺。最后他要求同仁各司其职,共赴时艰,担当起历史重任。听了怀特对他的评价后,他一直在想如何写好最后一笔,做一个无愧于国人,无愧于历史的政治家,他的话说得大家喜形于色,摩拳擦掌,决心大干一场……内阁成员刚走,他的亲信爪牙不约而至。有梁鸿志、曾毓隽、吴光新、姚震、李思浩等。他们以为大局甫定,后顾无忧,纷纷向段祺瑞表示祝贺,对执政府前途更加充满信心。有人津津乐道地叙述芝老的沉着、冷静,有人绘声绘色历陈脱险经过和经历。险象环生过后叙述起这些往事,别有一番情趣,引得大家不时哄堂大笑。段祺瑞也表现出空前的宽容和喜悦。
这里正且说且笑,管家进来报告:“王聘老求见。”
笑容在大家脸上陡然消失。大家知道,段祺瑞和王士珍政见不同,个人关系并不好,尤其直皖战争前,他们在团河进行过一次长谈,最终决裂之后,王士珍一次也没有主动来过段公馆。今天,这位素以“北洋之龙”——藏头露尾,捉摸不定——而著称的“老古董”突然来访,究竟是何动意?段祺瑞说:“你们回避一下。”
虽然段祺瑞满面堆笑,降阶而迎;虽然他表现得空前大度和宽容,但王士珍那张拉得很长的“目”字脸,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完全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段祺瑞热情而亲切地说,“啊,老哥哥,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快快请进,请进。”
“我是因公而来……”,其潜台词是,否则我就不来了。
“哈哈,不管因公因私,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段祺瑞试图把老朋友的手多留在手里一些时候,但王士珍过早地抽走了。寒暄过后,王士珍以僵硬的口吻说:“你让我当和委会主席,鹿钟麟请我组成京师治安会,我都答应了。都不是出于私人交情,而是怕千年古都毁于战乱,万千生灵惨遭涂炭,是想在有生之年为国为民做点有益的事情。一旦有了正头相主,我便退避三舍,不问尘事。现在,我受委员会之托来问问你,你有什么打算?”
段祺瑞明白王士珍的来意。他是问想辞职,还是留任?我当然是后者。,王士珍周围聚集着一大堆社会名流,如能说服他们站出来为我说话,吴佩孚也不好反对。对,这倒是个好机会。于是,他委婉地说:“聘兄啊,临时执政条例写得明明白白;待召开国民大会,举行正式选举之后,我的历史史命才正式完成。现在我如下台,明不正言不顺,也无道理。再说,鹿钟麟以非法手段发动政变,阻扰我履行国家职权,是既不合理又不合法的事。我绝不是恋钱,而是捍卫我的正当权益。你我是结拜兄弟,又是北洋元老,不管于公于私,老哥哥都该支持我,老哥哥,小弟拜托了。”
尽管段祺瑞表现得低心下首,但王士珍仍感到恶心,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舍不了这顶王冠吗?他冷笑道:“哼哼,我的话谁听,能抵吴佩孚一排士兵吗?能抵张作霖一门小炮吗?大主意你自己拿,你一旦说复职,我们马上散伙儿。不过,我站在老朋友份儿上,愿意最后劝你几句,见好就收吧,个人下台总比被别人赶下台好。”
“可张作霖有过许诺……”“那不过一张手纸。还有吴佩孚呢,他能容你?”“不管是谁,都应该遵守法律和信义。”“你遵守吗?你曾数次取消宪法,解散议会;你曾数次超越职权,排挤总统;你下令向手无寸铁的学生开枪,一次死伤数百同胞,制造了震惊中外的惨案……你讲道义吗?”
“干什么,审问我吗?”段祺瑞突然暴跳如雷,“你没有这个权力!”“哼,”王士珍冷静一笑,不慌不忙地说“我是没有。可民众有,历史有。”
“你干嘛总跟我作对?”“是你跟民众作对。”“你滚吧,滚得越远越好!”“你滚的日子为期不远了。哈哈哈。”
两个有着几十年交情的老朋友,彻底决裂了。
王士珍走后,段祺瑞的亲信爪牙都从幕后走出来,他们害怕段祺瑞打退堂鼓,纷纷给他撑腰打气,骂王士珍老胡涂,老不要脸。段祺瑞说:“放心,我段某不是轻易改变立场的人,我认定的路坚定地走下去!”
翌日,他又像以前那样,车水马龙,前呼后拥去执政府上班。并暗下决心,从今后不下棋,不打牌,一门心思放在处理军国大事上。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向全国通电宣告复职,希望各方“妥议善后……临时政府开始之日,曾规定应办若干事,今后是否按程继进,听诸公意”接着,下令罢免鹿钟麟本兼各职,取消对齐燮元、吴景濂、张志潭等人的通缉令;任命唐之道为“京师警备司令”,把他的第9师全部调入北京维持治安。他还给张作霖、吴佩孚、闫锡山、孙传芳发电,请教诸公“纪纲应如何整顿,大局应如何奠定”?声明“一俟时局有妥善办法,即当解职下野”。
他表现得异常勤奋恭谨,甚至昼夜工作生活在执政府内。他让邓汉祥把堆积如山的文件,做初步归类,根据轻重缓急,排列顺序,拿出初步意见让他过目。他召开名流、议长、阁员、幕撩会议,分折当前局势,听取多方意见,部署新的工作。他一反刚愎自用,傲岸无礼,而礼贤下士,和谒可亲。他不惜屈尊纡贵,驱车拜访名流、元老。他从未向谁认过错误,可他在王士珍面前痛心疾首,大骂自己“狗脾气”。两天的工作量,超过两个月的工作量。
当然,他更注意吴佩孚和张作霖的动向,忧心忡忡地关注着他们的态度。就这样在平静和不安,企盼和猜度中度过了两天,48小时。
4月18日是公休日,执政府不办公。
北京的春天无限美好,报春的燕子愉快地飞来飞去。呢喃悦耳的歌声在空中回荡。白蜡树抽出新枝,黄连木发出绿芽,文冠果扬花吐絮,冬青和松柏油绿欲滴。新生的绿草围着早开的忍冬,锦鸡和太平花喁喁低语;蝴蝶和蜜蜂飞过来分享它们的快乐。老万头莳弄的小花园,花繁叶茂,含苞欲放。比其它地方早了半个节气/。
段祺瑞心情很好,又来到小花园赏花散步,还不时向老万头询问些有关花卉的知识……这时,唐之道大步流星地走来。一见面心不在焉地给段祺瑞行了个军礼。段祺瑞知道唐之道必有要事,于是,把他引到偏僻处,急问:“什么事?”
“吴佩孚来电了……”唐之道神色不安地说着,从上衣袋里里拿出一份电报递给段祺瑞。段看后大吃一惊。只见电报上写道:已任命王怀庆为京师警备总司令,你部并入该司令麾下,无条件接受其指挥。望你速派兵监视段祺瑞,并逮捕安福分子,以便依法治罪……(未完待续)